萧战站在废墟里，脚底踩着碎石，风一动不动。他刚想把混沌青莲收回识海，眉心猛地一刺，像是有人拿针扎进了脑子。
他闷哼一声，抬手按住额头，指尖发烫。因果眼自己睁开了，金光在眼缝间闪了两下，却没照出什么东西。
“不对……”他低声说，声音有点抖，“不是外面……是里面。”
他闭上眼，神识沉进去。
识海像一间老屋，墙皮正一块块剥落。那些画面——小时候躲在山洞练功、第一次见三清时他们递来的酒碗、觉醒血脉那晚天上裂开的星河——全都浮在半空，然后一点点化成灰，飘走。
他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捞到。
“别动！”他对自己吼，咬牙把盘古血脉往头顶顶，一股热流冲上去，在识海中央撑起一道屏障。青莲虚影转了几圈，勉强稳住。
可那股侵蚀还在。没有打斗，没有碰撞，就像水渗进沙地，悄无声息。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踩在瓦砾上发出细碎的响。那人跑得急，中途还绊了一下，闷咳了一声才继续往前。
老子到了。
他衣服破了半边，袖子挂着道口子，脸上沾着灰。看见萧战站着不动，双眼紧闭，额头上暴起青筋，立刻伸手按在他肩上。
“撑得住吗？”
“不好……”萧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记不住了……刚才的事，有点模糊。”
老子皱眉，从怀里掏出太极图，往空中一抛。图卷展开，绕着萧战转了一圈，最后贴在他后脑勺上，发出淡淡白光。
“我帮你压一下外邪。”
“不是外邪。”萧战摇头，“是记忆……它在被抽走。”
老子脸色变了，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点向他眉心。太极图的光顺着指头流进去，片刻后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
“果然！”他低喝，“这不是封印！是剥离！它在挖你当‘盘古后裔’的根！”
萧战一愣：“什么意思？”
“你每忘一段和盘古有关的事，血脉就弱一分。刚才那一斧劈下去，你的纯度明明该升，可现在反而降了——它在逆向抹除你的本源！”
萧战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有汗，指尖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刚才盘古虚影断臂化光钻进他眉心的事，可现在……那感觉像隔着一层雾，怎么也抓不真切。
“所以……我不是受伤，是在被改？”
“对。”老子声音沉了，“它不要你死，它要你变成它想要的样子。”
话音刚落，萧战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不高，也不冷，是长辈说话的劝导味儿：
“等你忘记一切时……你就会变成我最初设计的样子。”
萧战浑身一僵。
老子立刻察觉：“谁在说话？”
“鸿钧。”萧战咬牙，“他在我脑子里。”
“别信他的话。”老子一把抓住他手腕，“你现在记住——你是谁，不是谁说了算，是你自己活出来的！”
萧战没答，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没了。比如觉醒血脉那天，他爹临死前到底说了什么？他只记得血，记不清话。
他试着重现那段记忆，用九转玄功逆行周天，强行把残片往回拽。可一催动，胸口就像被人撕开一道口子，血从嘴角溢出来，滴在衣领上。
“停！”老子喝道，“再逼下去，你连现在的自己都守不住！”
萧战喘着气，慢慢点头。
他知道硬扛不行。
他忽然松开防线，故意在识海屏障上留了个缺口。那股灰影果然顺着缝隙溜进来，游得更快了，直奔他关于“觉醒系统”的记忆。
萧战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识海虚空，手指快速划动，画出一道符。这符没人教过，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叫“逆溯印”。
符成瞬间，画面倒流。
他看见自己第一天签到，系统弹出【恭喜宿主获得先天庚金之气】；看见他在火山口签到，拿到【九转玄功第二层】；看见他靠在树下，吃着野果完成【连续签到三十天】任务……
这些记忆不在天道记录里，是系统生成的，鸿钧碰不了。
灰影一碰到这些画面，就像被烫到，猛地缩回去。
“找到了。”萧战冷笑，“你怕这个。”
他立刻调动因果眼，顺着灰影退路反推，终于看到一丝痕迹——紫霄宫的方向，有一缕极淡的联系，像线一样缠在那道神识上。
“原来是从那儿来的……”他低声道，“你藏得真深。”
老子也看见了，脸色铁青：“他在用紫霄宫做中转，借天道残余之力发动精神剥离。这种手段……根本不是为了杀你，是要把你重新‘塑造’成下一个他。”
萧战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下：“所以他不怕我变强，就怕我记得。”
“只要我还记得自己是谁，他就改不了我。”
老子点头：“但你已经丢了一些。”
“我知道。”萧战擦掉嘴角的血，“但我还有签到的记忆。这些是他管不到的。只要我不全忘，就能撑住。”
他抬起手，把混沌青莲召回来，护在头顶。十九瓣莲台缓缓旋转，其中一片明显比别的暗，边缘有点发灰。
老子伸手摸了摸那片莲瓣，叹了口气：“它跟着你一起被削了。”
“没事。”萧战握紧拳头，“还能转就行。”
他刚说完，识海又是一阵晃动。那道灰影没走，躲在角落，静静蛰伏。
“它还在？”老子皱眉。
“嗯。”萧战闭眼感应，“不动了，像在等什么。”
“不能让它待着。”老子沉声，“得想办法断它跟紫霄宫的联系。”
“断不了。”萧战摇头，“它太小心，只露一丝线，而且随时能收。我们现在动手，只会暴露更多破绽。”
“那怎么办？”
萧战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手掌上。他忽然想到什么，低声说：“既然它要我忘，我就偏要记。”
他盘腿坐下，不管地上多脏，直接坐了下去。他开始一桩桩回想系统签到的经历——
第一百零三天，在雷泽签到，得【雷之本源碎片】；
第一百二十七天，于昆仑墟签到，触发隐藏任务【孤身入禁地】，奖励【盘古血脉纯度+5%】；
昨天，在这片废墟签到，系统提示：【今日签到成功，获得疗伤药液（已自动使用）】。
每回忆一次，他识海就亮一分。那些被削掉的画面虽然回不来，但新的记忆链条正在建立。
混沌青莲的莲瓣也慢慢恢复光泽，除了那一片发灰的，其余都稳住了。
老子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有用！它在怕！”
萧战没停，继续念：“第七百四十一日，签到北冥深渊，获得【寒冰道纹】；第八百日，连续签到未断，解锁成就【恒心者】，奖励九转玄功第三层圆满……”
他的声音越来越稳，识海屏障也越来越厚。
灰影开始躁动，来回乱窜，却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萧战忽然顿住。
他想起来——就在刚才，他封印原核之后，系统响过一次。
【检测到宿主成功封印鸿蒙吞噬者，完成任务“斩断宿命之链”】
【奖励发放：九转玄功第三层圆满，盘古血脉纯度提升至85%】
可现在……他的血脉纯度只有79%。
差了6%。
“问题在这儿。”他低声说，“它抹掉的不只是记忆，还偷偷扣了我的奖励。”
老子眼神一凝：“它在篡改系统反馈？”
“不。”萧战摇头，“系统没被改。是我记不清了。只要我不确定，它就能趁机作假。”
他忽然抬手，一掌拍向自己胸口。
“疼！”他低吼一声，用痛感逼自己清醒，“我记得！我是萧战！我在火山签到过！我拿过盘古幡的仿品！我跟通天拼过酒！我答应过后土要替她看一眼人间春天！”
每一句，都像锤子砸在识海上。
青莲剧烈震动，那一片发灰的莲瓣突然裂开一道缝，金光从里面透出来。
灰影发出一声尖啸，猛地冲向紫霄宫方向，线断了。
萧战睁开眼，喘着粗气。
“它跑了？”
“不是跑。”老子盯着空中那缕残丝，“是撤。它知道这次没成功。”
“但它还会来。”萧战抹了把脸，“只要鸿钧还在，就不会放过我。”
老子点头：“下次它会更狠。”
“那就让它来。”萧战站起身，脚底踩碎一块石头，“我忘不干净。我还有签到记录。”
他抬头看天。
裂痕还在，灰雾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混沌青莲缓缓旋转着，其中一瓣已然缺失，莲台整体显得有些歪斜。
老子站在他旁边，手还按在太极图上。
风吹过，带起一点尘土，落在萧战肩头。他没拍，也没抖。
他只是盯着那根钉着原核的法则柱，嘴唇动了动。
下一秒，他眉心金纹猛地一跳。
识海深处，那道灰影又出现了。不是进攻。它盘在角落，蛇一样蜷着，一动不动。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