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房的门虚掩着,青荧的灯笼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拖出道细长的影,像根浸了铅粉烬的银线。张磊攥着手机的手全是汗,屏幕上“赵鹏”的名字亮了又暗,第三次拨号的忙音刚响两下,突然“咔嗒”一声接通了——没有问候,没有呼吸声,只有“咯吱咯吱”的响动,和银线缠动木头的声音一模一样。
“赵鹏?你说话!”张磊对着电话吼,指尖抠着手机壳,壳边缘的漆皮被掀掉,露出下面泛白的塑料,像极了姜湄绣绷上没绣完的脸谱底色。他慢慢往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却突然觉得后颈发毛——走廊里的焦脂味越来越浓,浓得像有人把戏台后台的妆奁直接扣在了他头顶。
电话那头的“咯吱”声突然停了,接着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人把什么重物扔在了地上。张磊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今早工装裤男人化灰时,也是先传来这样的闷响,再是浑身掉灰——难道赵鹏真的在301房?
“你在哪?我听见你那边有声音!”张磊又喊了一声,这次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却不是赵鹏的声音,是林晓轻飘飘的戏腔,黏糊糊地贴在耳边:“他在你身后呀……”
张磊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来,手里的手机“哐当”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301房的门还在微微晃动,门缝里渗出来的银线,正慢慢往他脚边爬,线尾缠着的灰,和赵鹏今早穿的工装裤颜色一模一样。
“别骗我!”张磊弯腰去捡手机,指尖刚碰到屏幕,突然觉得后颈一沉,像有人搭了只冰冷的手。他浑身僵住,慢慢抬头,看见走廊尽头的灯笼光里,映出道蓝布裙的影子——林晓的戏引正站在他身后,空洞的眸子里没有眼白,只有黑漆漆的“镜”形,形影里,赵鹏的半张脸隐约浮现,嘴角还挂着没化完的灰。
“你……你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张磊的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摸向怀里的鬼器——那是枚从之前副本带出来的铜符,据说能镇住低阶厉鬼,可他刚把铜符掏出来,戏引的手突然掐住他的手腕,冰冷的指尖像铁钳,捏得他骨头生疼。
“鬼器没用的。”林晓的戏腔里掺着赵鹏的声音,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苏玉娘的残魄早把阴气裹成了线,铜符镇不住银线,更镇不住我这‘残魂戏引’。”她说着,突然发力,把张磊往301房里拽——房门“吱呀”一声开得更大,屋里飘出股浓烈的焦味,床底的砖缝里,正往外渗着暗红的银线,线尾缠着的灰,堆成了个小小的“脸谱”形状。
张磊急了,猛地把铜符往戏引脸上砸去,铜符刚碰到戏引的脸,突然“滋啦”一声,冒出股黑烟,接着就像被烧融的蜡,慢慢软了下来,最后变成一滩黑灰,落在地上,被银线瞬间缠住,拖进了砖缝里。“不可能!”张磊尖叫,“这铜符镇过三只厉鬼,怎么会没用?!”
“因为我不是厉鬼,是‘线做的引’。”戏引突然笑了,空洞的眸子里,银线正慢慢往外冒,缠向张磊的脖子,“苏玉娘把赵鹏的残魂拆成了灰,混在银线里喂了我,我现在一半是林晓的残魂,一半是赵鹏的灰,铜符镇不住‘灰线做的魂’。”
张磊只觉得脖子一紧,银线已经缠上了他的衣领,线尾的灰往他嘴里钻,呛得他剧烈咳嗽。他拼命挣扎,脚踢到了床底的砖缝,突然踢到个硬东西——是块刻着脸谱的砖,砖面上的右眼位置,正嵌着根银线,线尾缠着半片蓝布纤维,是林晓裙子上的。
“真脸谱……砖里是真脸谱!”张磊突然喊,他刚想伸手去抠砖,戏引突然发力,把他往窗外扔去——301房在二楼,张磊像片落叶似的往下坠,耳边还跟着戏引的戏腔:“别碰真脸谱……碰了,你就会变成下一根银线……”
“咚!”
张磊重重摔在一楼的青石板上,后背传来钻心的疼,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二楼的窗户里,林晓的戏引正探出头,空洞的眸子里盯着他,手里攥着根新的银线,线尾缠着的灰,正是他刚才被掐掉的手腕上的皮屑。
“快躲起来!”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张磊回头,看见林野、苏九璃他们正从103房跑出来,陆疤手里拿着块银铃碎片——是陈厚的那片,碎片上的微光正对着二楼的戏引,让戏引的身影微微发颤。“别碰地上的灰!”苏九璃一边跑一边喊,“那是铜符化的灰,被银线缠过,碰了就会被标记!”
张磊赶紧往后退,躲开地上的黑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裤腿上,不知何时缠上了根银线,线尾的灰,和戏引手里的线一模一样。“我被缠上了!”他尖叫,“刚才戏引掐我手腕时,线就缠上来了!”
林野蹲下身,用银铃碎片碰了碰张磊裤腿的银线,碎片上的微光闪了闪,银线暂时停住,却在碎片边缘,慢慢浮现出赵鹏的半张脸。“这线里裹着赵鹏的残魂。”林野的声音发沉,“苏玉娘的新法则——‘残魂裹线,触之即标’,只要被缠过的银线碰到,不管是人是鬼器,都会被标记,最后变成灰,喂给银线。”
苏九璃盯着二楼的窗户,戏引已经不见了,只有银线还挂在窗沿上,像根垂下来的红线。“她故意把张磊扔下来,不是要杀他,是要‘标记’我们。”苏九璃的声音冷得像冰,“张磊裤腿的银线沾了他的汗,只要我们碰他,就会被银线缠上,到时候,我们都会变成‘同链’,一个出事,全都会化灰。”
陆疤突然指向张磊的后背——他的夹克后背上,沾着块灰,灰里裹着根蓝布纤维,和林晓裙子上的纤维一模一样。“这灰是林晓戏引的‘残魂灰’。”陆疤的指尖碰到灰,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灰是温的,说明苏玉娘的残魄就在附近,她在‘养’这灰,等灰变热,就能把我们的残魂拆得更快。”
阿吉怀里的铜铃突然剧烈发烫,铃身映出二楼窗户里的景象:林晓的戏引正站在床底,手里拿着那块刻着脸谱的砖,砖缝里的银线正往她手里钻,缠成了个小小的“针”形状。“她要补真脸谱的右眼了!”阿吉尖叫,“砖里的真脸谱,右眼位置空着,她要用银线当针,把我们的残魂当线,绣完最后一针!”
张磊突然觉得脖子又紧了,他伸手去摸,发现缠在衣领上的银线正慢慢变粗,线尾的灰往他下巴上爬,像条小蛇。“怎么办?”他的声音发颤,“铜符没用,银铃碎片快撑不住了,我们难道要变成银线的饵?”
林野没说话,目光落在一楼的戏台方向——戏台的幕布不知何时被拉开了,露出台中央的柱础,柱础上的刻痕里,正往外渗着暗红的银线,线尾缠着的灰,和张磊身上的灰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前台说过的话:“午夜后莫开门,开门即见‘线’”——原来“线”不是银线,是把所有人都缠成线的“灰线链”。
“她在戏台底。”林野的声音发沉,“真脸谱藏在戏台底的砖里,苏玉娘的残魄也在那,她让戏引标记我们,就是要把我们引到戏台底,好让银线把我们的残魂都拆成灰,绣完真脸谱的最后一针。”
二楼的窗户里,突然传来林晓的戏腔,黏糊糊地绕着戏楼转:“快来呀……戏台底的真脸谱在等你们……绣完最后一针,你们就能‘谢幕’了……”
张磊裤腿的银线突然绷直,像根箭一样往戏台方向拽,他拼命往后拽,却觉得脚下一轻,像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脚踝——低头一看,地上的银线正缠着他的脚腕,往戏台底的方向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