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的心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李铁山。
那张在夜色下显得愈发冷酷的侧脸，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口中的话语，不带半点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烟土，要烧。”
“但种烟、贩烟的人，比烟土本身，更该死。”
这一刻，苏清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明白李铁山的意思，那不是审判，而是……处决。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说这不符合程序，想说他们没有权力这样做。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蜷缩在角落，形同活尸的烟鬼，扫过那些被捆绑着，眼神中仍旧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地主乡绅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在这片混乱、野蛮、没有法度的土地上，讲道理，又有谁听？
……
邵清县，陈家大宅。
夜已深，管事陈安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时，家主陈文山正在灯下擦拭着一柄心爱的玉如意。
“家……家主！不好了！清泉镇出大事了！”陈安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满是惊恐。
陈文山眉头一皱，放下了玉如意，眼神阴鸷地看着他：“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可怕！”陈安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将清泉镇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福运来被端了……青竹帮被灭了……振华武馆……他们……他们有至少三十个炼肉境的武者！”
啪！
陈文山手中的玉如意失手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他却浑然不觉，猛地站起身，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骇然之色。
“三十个……炼肉境？”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陈家在邵清县立足百年，明里暗里，能凑出的炼肉境好手也不过十指之数，那已经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势力了。
这个从乡下泥腿子里冒出来的周明，这个振华武馆，一夜之间，就亮出了三十个炼肉境？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江湖势力了！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陈文山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惊怒交加。
许久，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匹夫之勇，终究是匹夫之勇！拳头再硬，硬得过枪子儿吗？”
他迅速冷静下来，对陈安下令：“天一亮，立刻去请赵家、孙家、林家的家主过来议事！就说，再不出手，我们大家在邵清县已经无法立足了！”
他很清楚，福运来的背后，牵扯着县城好几家的利益。这种时候，必须把所有人都绑在一条船上。
果不其然，天刚蒙蒙亮，得到消息的几家家主便齐聚陈家。
他们联合出面，带着重礼，直接找到了县保安团的团总，王虎啸。
面对几大家族的联合施压，王虎啸虽然心中不愿，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王团总，不是我们逼你，那振华武馆公然行凶，这已经是藐视县府，形同叛乱！若不镇压，我邵清县的法度何在？”陈文山说得义正辞严。
王虎啸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最终一拍桌子。
“好！我这就派人去清泉镇，把那些无法无天的狂徒，全都抓回来！”
他当即下令，由副团总李威，带领五十名团丁，携带县保安团仅有的五十条洋枪，即刻出发，前往清泉镇“平叛”。
……
清泉镇，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青竹帮和福运来这两个盘踞多年的毒瘤被一夜拔除，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全镇。
各大茶馆、酒肆，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人群。
“听说了吗？振华武馆干的！真是大快人心啊！”一个年轻后生激动地拍着桌子。
邻桌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却不屑地撇撇嘴：“换了个神仙收香火钱罢了。青竹帮倒了，这振华武馆，怕不是更狠的角色。”
一个布衣商人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痛快是痛快，可青竹帮背后是县城的陈家，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完。”
角落里，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听着众人的议论，默默地流下眼泪，低声呢喃：“苍天有眼……我那苦命的儿啊……”
就在众人议论最激烈的时候，一个消息再次传来，引爆了全镇。
“号外！号外！振华武馆要在午后，于镇外西边的空地上，公审福运来的掌柜、青竹帮、和那些地主乡绅！”
此言一出，整个清泉镇都沸腾了。
百姓们既好奇又激动，纷纷朝着镇西涌去。
午后，申时，镇西空地。
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
空地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高台。
周小虎、李铁山、姜婉儿等人，带着三十余名身穿统一灰色劲装的弟子，面容冷峻地肃立在高台之上。
台下，十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乡绅地主，和青竹帮的残余分子，全都被绳索捆绑着，跪成一排，个个面如死灰。
李铁山站在台前，目光冷冽如刀，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沉声道：“今日，振华武馆在此，替天行道，审判国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都让开！都让开！县保安团办事！”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一条道路，副团总李威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五十名荷枪实弹的团丁，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当他看到高台上那公开审判的场面时，顿时勃然大怒。
“反了！真是反了！”
李威勒住马，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遥遥指向高台上的李铁山，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私设公堂！来人，把这些乱党全都给我抓起来！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哗啦！”
五十名团丁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高台上的众人。
围观的百姓吓得惊呼后退，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而，高台上，周小虎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中满是森然的战意。
他向前猛地踏出一步！
“咚！”
一声闷响，整个高台乃至众人脚下的地面，都仿佛随之震动了一下！
一股凶悍狂暴的气势，从他那并不算魁梧的身体里冲天而起！
他身后，那三十名炼-肉境弟子，如同接到了命令一般，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咚！”
三十道身影，三十股凝练的气血，动作整齐划一，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气势，直冲云霄！
他们没有说话，但那冷漠锐利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些保安团的团丁。
李铁山冷静地站在队伍的最前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锁定了马上的副团总李威。
他用那在战场上磨练出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缓缓开口：
“枪是好枪。可惜，你们的人，不行。”
那五十名保安团的团丁，本就是些普通百姓出身，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在那股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恐怖气势压迫下，他们握着枪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竟不由自主地齐齐向后退了半步。
李威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自己带来的正规军，竟然会被一群乡下武馆的武夫给吓住！
对峙之中，苏清雪手持一卷卷宗，缓步走到台前。
她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响彻全场：
“王大户，勾结青竹帮，强占民田三十二亩，逼死佃户八条人命！”
“李乡绅，贩卖烟土，三年间，致使清泉镇二十七户人家破人亡！”
“……”
她一条条地宣读着那些被捆绑的地主乡绅们贩卖烟土、欺压百姓的罪状，每一条都有名有姓，有理有据。
下方的百姓们听着，许多人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群情激愤，纷纷怒吼起来。
“杀了他们！”
“这些畜生！死不足惜！”
“保安团是给这些畜生撑腰的吗？！”
李威的脸色铁青，进退两难。他知道，现在只要他敢下令开枪，立刻就会激起民变！
就在这时，镇外通往周家庄的土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周家庄的弟子飞马而来，冲到高台下，翻身下马，将一封信递给周小虎，在他耳边低声道：
“小虎哥，先生的命令到了。”
......
周明：“没什么命令，请各位大大多多催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