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痛哼，以及一个混混猖狂的嘲笑清晰地钻入他耳中：“废物！就你这怂样还敢跟我们二中叫板？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叫爹！快叫！”
莫天明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他想起早上周琛的话。
想起林浩虽然嚣张但此刻被围殴的狼狈，想起他即使挨打也不肯求饶的那点硬气……更重要的是，那句“二中”和极其侮辱性的“叫爹”，刺了一下他某根神经。
妹妹莫小雨就在二中。
这些混混是二中的？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今天堵林浩，明天会不会堵到小雨或者她同学头上？
一瞬间的念头电光石火。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或许连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昨夜经历生死后，对于这种持强凌弱的恶意，有种本能的排斥和厌恶。
莫天明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猛地转身，将书包甩在巷口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快步折返回去。
“喂。”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平淡，却奇异地穿透了混混们的叫骂声。
那几个混混动作一停，诧异地回头。
看见只是个穿着同样校服、身材看起来并不彪悍的学生，顿时露出讥诮的神色。
“哪来的小兔崽子？想多管闲事？”为首的青年松开揪着林浩头发的手，朝莫天明逼近两步，眼神凶狠。
蜷缩在地上的张强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眼神顿时一亮。
而林浩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站在逆光里的身影，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似乎没想到会是莫天明。
莫天明没理会青年的叫嚣，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林浩与张强，最后落回那几个混混身上。
“以多欺少，没意思。”他语气依旧平淡，“放开他们，你们走。”
混混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哄笑起来。
“操！你他妈谁啊？又不是美女，你踏马的还想英雄救美啊？”
“哈哈哈…”
“小子，找死是吧？”
青年啐了一口，直接挥拳就朝莫天明脸上砸来，动作粗野，毫无章法，纯粹是街头打架的架势。
在莫天明眼中，这一拳速度慢，力量散，破绽百出。
他微微侧身，轻松让过拳头，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叼住青年的手腕，顺势一拧一拉！
“咔嚓”一声轻微的错位声响，伴随着青年杀猪般的惨叫，他整个人被一股巧劲带得向前扑倒，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捂着手腕痛呼不止。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另外几个混混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学生下手这么狠辣利落。
林浩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脸上复杂更甚。
“操！一起上！”不知谁喊了一声，剩下三人同时扑了上来。
莫天明眼神一厉，几个只有蛮力的街头混混，根本不放在他心上。
他身形晃动，避开挥来的拳头，一记低扫腿精准地踢在一人小腿胫骨上，那人惨叫一声抱着腿倒地。
同时肘部向后猛击，重重撞在另一个从侧面扑来的混混肋下，对方顿时像虾米一样蜷缩下去，呼吸困难。
最后一个混混见状，吓得动作一滞。莫天明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上前一步，一记简洁直接的直拳击中对方腹部。
那混混双眼暴凸，干呕着软倒在地。
不到十秒钟，四个混混全部倒地呻吟，失去了战斗力。
巷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痛苦的抽气声。
莫天明甩了甩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走到目瞪口呆的林浩面前，伸出手。
林浩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抬头看看莫天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眼神复杂无比，震惊、疑惑、羞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交织在一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莫天明的手，借力站了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能走吗？”莫天明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林浩忍着痛点点头，声音沙哑：“……能。”
莫天明不再多说，走到巷口捡起自己的书包背上，看也没看地上那几个混混。
“走吧。”
张强赶忙吃力地搀扶起林浩。
林浩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张强身上，每挪动一步，受伤的腿都疼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两人就这样极其缓慢且狼狈地跟着莫天明，沉默地挪出了小巷。
夕阳的金光重新洒在身上。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脱离了那些混混的视线，被张强搀扶着的林浩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谢了。”
莫天明脚步没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林浩问，语气带着不解，“我白天……”他想说白天还差点跟你冲突，还欺负你同桌。
莫天明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掠过他青紫的眼角和破裂的嘴角。
“什么为什么。”他的回答轻描淡写，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提醒，“对我来说，你和张强在我眼里跟周琛一样，都是我的同学。”
末了，他望着林浩跟张强怔住的脸，声音稳了稳：“真正的厉害，不是让怕你的人越来越多，而是让想跟你站在一起的人，觉得安心。”
说完，莫天明不再停留，径直朝二中走去。
留下林浩和张强独自站在原地，望着莫天明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莫天明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种子，带着尖锐的棱角，硬生生嵌进了他混乱的价值观里，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强大”的含义。
而斜对面的周琛似乎目睹莫天明在巷口里的一幕，心中那个念头更坚定了。
……
13路公交车喷着淡淡的尾气驶离站台。
“哥，今天车上人好多呀，挤得我热死了。”莫小雨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嘟囔着，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嗯，下次我们早点去等车。”莫天明应着，把妹妹的书包挎在肩上，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周围的环境。
几个老人坐在门口摇着蒲扇闲聊，一切都是平日里最寻常的样子。
“快走快走，饿死啦！”莫小雨拉着哥哥的袖子，迫不及待地朝着家的方向小跑起来。
莫天明被她带着，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妈，我们回来啦！”莫小雨一边换鞋一边欢快地喊道。
“哎，回来啦。”林淑娟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身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洗洗手，饭菜刚好，今天做了你们爱吃的红烧茄子。”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比平时似乎还要更轻快一些，眼神也格外明亮，追随着儿女的一举一动，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莫天明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觉得母亲今天的笑容似乎特别多，眼神里的温暖几乎要溢出来。
但他只当是母亲今天心情好，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好香啊。”
餐桌上，林淑娟不停地给兄妹俩夹菜：“天明，多吃点，正在长身体呢。小雨，这个茄子入味了，你尝尝。”
她的动作比往常更细致，目光更绵长，看着儿女狼吞虎咽，她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恋和不舍，却又被强大的意志力牢牢锁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