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圣地,偏殿废墟前。
苏清语缓缓睁开眼,眉心印记那丝突如其来的温热感悄然褪去,只余下平和的微凉,滋养着逐渐恢复的神魂。周遭死寂,护宗大阵的光幕无声流转,将外界彻底隔绝。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虚空。
毫无征兆地,一道漆黑、稳定的空间裂缝悄然绽开。
秦陌的身影,自裂缝中一步踏出,玄袍墨发,冰眸寂然,周身弥漫的死寂气息比离去时…更加深沉,更加内敛,仿佛将整片星枢祖庭的湮灭与终结都沉淀在了那无波的冰面之下。
他落于地面,目光淡漠地扫过修复如初的圣地,扫过那些感知到他归来、远远跪伏在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滞的长老弟子,最后…落在了苏清语身上。
那目光,依旧空洞冰冷,却似乎…少了些许之前的绝对漠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后的…确认感?
他看着她眉心那枚由他亲手种下、此刻正微微散发平和波动的印记,看着她腰间那株因他气息而生、此刻已重新焕发出琉璃光晕的小草,看着她眼中那丝虽敬畏却不再全然恐惧的…微弱生机。
他静立片刻,并未言语。
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凝聚死气,也非撕裂虚空,而是…凌空对着偏殿废墟旁,那片因他苏醒时力量溢散而彻底湮灭、化为绝对死地的区域,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
只有一缕极其精纯、却异常温和的归墟死气,如同初春融雪之水,无声无息地渗入那片死寂的土地。
下一刻——
奇迹发生了。
那片本应万古荒芜、绝无生机可能的死地之上,一点极其微弱的、嫩绿的光点,颤巍巍地破土而出!
光点迅速舒展,化作一株半透明、萦绕着淡淡琉璃光晕与细微死寂道纹的…三叶小草。
与苏清语腰间那株同源,却更加…稚嫩,更加…脆弱,仿佛刚刚诞生的婴儿。
这株新生的小草,轻轻摇曳着,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平衡气息,微弱,却顽强地在这片曾被绝对死寂统治的土地上,扎下了根。
秦陌冰裂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那株新生的小草。
那万古不变的漠然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
仿佛坚冰覆盖的湖面下,有一缕微不可察的暖流,悄然淌过。
他收回手,周身的死寂气息依旧浩瀚无边,却不再令人窒息,反而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静”,一种足以容纳这微小生机存在的…底层的“稳”。
他再次将目光转向苏清语。
一段冰冷、却不再毫无情绪的意念,缓缓流入她的识海:
“…此草…”
“…予你…”
“…静观…”
“…自悟…”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无声无息消失在重新闭合的偏殿大门之后。
殿门紧闭,将他与那亘古的死寂,再次隔绝于内。
外界,阳光洒落,照耀着那株在死地中新生的、脆弱却顽强的琉璃小草,也照耀着苏清语怔然的面容,以及那些目瞪口呆、仿佛见证神迹的长老弟子。
圣地,依旧寂静。
却不再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间…悄然改变了。
苏清语缓缓走到那株新生的小草前,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柔嫩的、半透明的叶片。
一股奇异的感受顺着指尖传入心田——那是…冰冷的生机?寂灭中的萌动?终结与起始交织的…道韵?
她抬起头,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
他…是在告诉她什么?
以他独有的、冰冷的方式。
…静观…自悟…
她抚摸着眉心那枚已与她神魂紧密相连的印记,又看向腰间那株因他而生的小草。
或许,真正的归途,并非踏入那扇石门。
而是…于此地,于此身,见寂灭,见生机,见终始。
她的道途,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了。
而殿内,秦陌静坐于角落,冰裂的眸子缓缓闭合。
万古的死寂再次将他包裹。
但那死寂的深处,似乎有一株极其微小的、嫩绿的虚影,于无边黑暗中,悄然摇曳了一下。
旋即,重归永恒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