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泽苍势力的急速扩张,其表象是军队的日益雄壮与人才的纷至沓来,但真正深不可测、坚不可摧的根基,却深深扎在治下数百万黎民百姓那发自肺腑的认同与拥戴之中。这份民心,非以刀兵强取,非以谎言骗取,而是由一桩桩、一件件惠及寻常巷陌的仁政善举,如春雨润物,悄然汇聚而成。
与外界那烽火连天、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烈末世图景相比,武泽苍控制下的和州及新收复的燕云部分地区,俨然是漂浮于血海怒涛中的一片坚实“净土”,一处令人心驰神往的“桃花源”。
在这里,曾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苛捐杂税消失了踪影。武泽苍推行“十一税”制,并明令宣布,除此之外,不得再以任何名目加征,违者重惩。仅此一条,便让无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农户获得了喘息之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在这里,以往肆意横行、兼并土地、欺男霸女的豪强劣绅,要么在安国军的铁拳和新政的约束下销声匿迹,要么被迫收敛爪牙,遵守新的游戏规则。由李慕主导、张世安完善的《安田令》和《抚民条例》被抄录张贴于每一个村镇的公示墙上,吏治清明到了让初来投奔者难以置信、甚至疑在梦中的地步。官府不再是索命的阎罗殿,反而成了组织生产、排解纠纷、带来希望的地方。
春耕时分,官府会组织流民和本地农户集体开垦荒地,分发经过天工院改良的曲辕犁、耧车等新式农具,甚至提供耐寒高产的“和州一号”麦种。穿着皂隶公服的小吏,不再凶神恶煞地催逼钱粮,而是卷起裤腿,深入田间地头,指导百姓使用新的堆肥技术,兴修大大小小的水利沟渠。在几处干旱严重的区域,鲁师傅甚至亲自带着天工院的匠人和大型钻探设备,尝试开挖深井,那汩汩涌出的清泉,不仅滋润了干裂的土地,更滋润了百姓几近绝望的心田。
商业的繁荣,则是这片土地上另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安定县城,这个昔日的边陲军镇,如今已扩张了数倍,城墙之外形成了大片新的商业区和居民区。通往四方的主要官道被拓宽夯实,终日车马辚辚,川流不息。来自江南的丝绸、蜀中的锦缎、闽越的茶叶、西域的香料……天南地北的商队如同候鸟般汇聚于此。
城内市集,规模宏大,分区明确。这里实行着武泽苍亲自颁布的“公平交易令”,由专门的市令官负责维持秩序,严禁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更有一套简单有效的度量衡标准,杜绝奸商弄虚作假。治安良好,几乎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如此营商环境,吸引了无数胆大精明的商人前来淘金。
和州本地的出产更是成了紧俏商品:天工院打造的优质铁器、精工制作的各类工具、薛先生团队指导炮制的药材、边境贸易换来的优质皮毛,乃至由官府组织妇孺利用农闲编织的、带有鲜明边地风格的毛毯与手工艺品,都极受商队欢迎。商业的活跃,不仅为武泽苍带来了稳定且丰厚的税收,更关键的是促进了物资的快速流通,极大地丰富了百姓的日常生活,甚至吸引了不少周边区域的熟练工匠举家迁来。
然而,比安稳的生活和繁荣的商业更能凝聚人心的,是在这里,每一个普通人,无论出身如何卑贱,都能真切地看到改变命运的希望之光。
武泽苍强制推行了基础的“蒙学”教育。在各村镇设立学塾,要求所有适龄孩童,无论男女,均需入学三年,学习最基本的识字、算术以及浅显的律法、农桑知识。学费由官府补贴,对于极度贫困的家庭,甚至提供一顿午膳。这一举措,在士大夫看来或许惊世骇俗,却让无数平民家庭感激涕零,他们第一次看到了知识向他们的后代敞开了大门。
对于那些在某一领域展现出天赋的年轻人,道路更加宽广。有天分的少年可能被选拔进入天工院下属的各类工匠学堂,学习更高深的技艺;聪慧机敏的则有机会通过考核,进入官府担任基层吏员,打破了以往胥吏职位被少数家族垄断的局面。
军队,在这里更是享有崇高的地位。安国军士卒待遇优厚,粮饷按时足额发放,军功授田授爵,条例清晰明了。军属家庭受到官府明文优待,赋税减免,优先安排工作,逢年过节更有慰问。这使得“参军报国”不再是穷途末路的无奈选择,而成了一条光荣且可靠的上升途径。薛先生领导的医官队伍,其服务范围早已超出军队,他们定期组织下乡义诊,普及防治瘟疫和常见病的知识,大大降低了平民的死亡率。
正是这点点滴滴的恩泽,汇聚成了民众对武泽苍及其安国军如山似海的深情。当安国军出征讨伐蛮夷,或换防途经城镇村庄时,那“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动人场景,已不再是史书上的冰冷记载,而是活生生的、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的现实。
队伍所过之处,道路两旁早早便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他们挎着篮子,提着瓦罐,里面装着自家都舍不得多吃的白面馍馍、煮好的鸡蛋、腌制的咸菜、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肉干。老人们颤巍巍地捧着碗,非要年轻的士兵们喝一口自家酿的浊酒;大娘大婶们则争相把食物往士兵们的行囊里塞,拉着他们的手,如同对待自家即将远行的子侄,一遍遍地叮嘱:“娃儿,战场上机灵点,保护好自己!”“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敌!”“早日打完仗,平平安安回来!”
一次,赵铁鹰率部击溃一股南下劫掠的蛮族游骑后凯旋,途经一个名为王家村的小村落。全村男女老少,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小儿,几乎倾巢而出,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赵将军!赵将军!”村正王老汉激动地喊道,“多亏了咱们安国军,咱们村今年的春粮一粒都没被蛮子抢去!这点心意,您和弟兄们务必收下!”
士兵们推辞不过,也深知这是乡亲们的一片心,只好感激地收下。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七八岁、扎着羊角辫、衣衫虽旧却洗得干净的小丫头,怯生生地挤到赵铁鹰的马前,小手高高举起,掌心紧紧攥着一块用油纸包着、已经有些融化的饴糖。
“将军伯伯,”小女孩的声音清脆而认真,“我娘说,吃了糖,心里甜,打仗就有劲儿!这个给您,吃了糖,打胜仗!”
赵铁鹰,这个在尸山血海中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铁打汉子,看着小女孩那纯净而充满期盼的眼神,听着那稚嫩却无比真诚的话语,只觉得喉头一哽,虎目竟有些微微发红。他笨拙地、小心翼翼地俯身,用那双布满老茧、能开硬弓舞重戟的大手,轻轻接过了那块沉甸甸的饴糖,声音沙哑道:“好!好孩子!伯伯收下了!谢谢您!”
回到王府,向武泽苍汇报军情时,赵铁鹰依旧难掩激动,他将王家村和小女孩的事细细道来,末了重重一叹:“王爷,俺老赵这心里……唉!以前在边军,百姓见了咱们当兵的,跟见了土匪似的,躲都躲不及。可现在……就冲着这份心意,俺老赵和安国军的弟兄们,就是拼光了最后一口气,也值了!”
武泽苍默默听着,心中亦是波涛汹涌,感慨万千。他想起自己刚穿越而来时,在京城如履薄冰、周遭尽是猜忌与算计的日子;想起离京就藩途中,所见赤地千里、饿殍载道、官逼民反的惨状;想起初到这和州边地时,那满目的荒凉与死寂。对比今日这生机勃勃、军民一心的景象,这一切的逆转,都源于他带来的那一点点超越时代的思维火花,以及始终坚持的“以民为本”的核心理念。
他转向身旁同样动容的李慕和张世安,语气深沉而坚定:“《荀子》有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前朝之亡,非亡于蛮夷刀锋之利,实亡于民心尽失,如水枯而舟搁浅。我们今日所得之一切,兵力、人才、财富,其根源皆在于此民心向背。无论将来我们走到哪一步,是偏安一隅,还是问鼎天下,此心不可忘,此志不可移!须臾不可懈怠,片刻不能背离!”
李慕整了整衣冠,郑重拱手道:“王爷所言,振聋发聩,直指根本!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此乃亘古不变之至理。慕等定当将此言镌刻于心,融入所有政令法规之中,永以为训,使我等之事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张世安亦是深深点头,苍老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老夫遍观史册,王朝兴衰,江山易主,其表象或为外患,或为内乱,然究其根源,无不与这‘民心向背’四字息息相关。王爷能于草创之初,便深明此理,并身体力行,实乃我等之幸,万民之福,更是未来新朝得以屹立万世的坚实基石啊!”
这种深厚而真挚的民心基础,最终转化为了强大的凝聚力与惊人的社会韧性。当外界的战乱偶尔波及边境,或有心怀叵测者散布流言蜚语,试图中伤武泽苍及其团队时,治下的百姓往往第一个站出来驳斥,自发地维护现有的秩序。他们会主动向“夜枭”举报行踪可疑的外来人员,会积极报名参军,保卫这来之不易的家园。他们清楚地知道,是谁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中,给了他们一方安居乐业之地;是谁,让他们这些曾经的草芥,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人”的尊严与希望。
这份沉甸甸的、用无数仁政善举换来的民心,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拥护,它化作了无形的长城,成为了武泽苍集团最坚固的盾牌;它汇成了浩荡的洪流,成为了这个新生势力最强大、最取之不竭的力量源泉。民心所向,便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