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中的摩擦声持续不断,细密而低沉,像枯枝被缓缓拖动。云绮月指尖一颤,迅速结出一道灵印,掌心微光流转,探向那片晃动的灌木。她的呼吸压得很低,右臂旧伤隐隐抽紧,但没有停下。
叶凌轩已无声绕至侧翼,剑未出鞘,只将手搭在剑柄上,脚步轻落在碎石边缘。柳萱儿拄着刀,用刀背敲了下身旁石块,发出清脆一响。那声音刚落,草丛猛地一抖,一只通体漆黑的蜥蜴爬了出来,四肢细长如铁丝,腹部泛着暗绿光泽,头颅微抬,朝他们方向缓缓转动。
“是引灵兽。”云绮月低声说,“专为传递傀儡信号而养。”
她抬手甩出一张符纸,金火交织,瞬间燃起半尺高的火焰。那蜥蜴嘶叫一声,扭身欲逃,却被火网罩住,几息之间化作焦炭倒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散开,随即被风吹散。
“它没带讯号。”叶凌轩走近查看,蹲下伸手拨开焦尸残骸,发现其口中含着一块碎裂的灰石,早已失去灵性。“不是活体传信,只是定时触发的诱饵。”
云绮月点头:“有人想让我们以为还有埋伏,故意留下痕迹。”
柳萱儿喘了口气,靠在断树边,左腿绷带又渗出血丝。“不管是不是真的,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再打一场,未必撑得住。”
“不打了。”云绮月走向岩缝,开始重新清点木材,“先把筏子修好,天黑前必须完成。”
断裂的主梁横在地上,裂口参差。她取出一枚凝木符,贴在接口处,指尖注入灵力。符纸微微发烫,木纹间泛起淡青色光晕,裂缝稍稍收拢,但依旧脆弱。
“这样扛不住激流。”叶凌轩蹲下检查,“撑不过半条河就会散架。”
“那就改结构。”云绮月站起身,目光扫过剩余材料,“做窄些,双层叠压,减少受水面积。”
叶凌轩思索片刻:“我可以把柏木削成楔形,上下两层交错嵌合,再用藤网兜底加固。只要接合严密,哪怕撞上暗礁也不易断裂。”
“我来编藤。”柳萱儿咬牙撑起身子,“旧藤还能用,挑出没断的重新绞紧。”
三人立刻分头行动。叶凌轩运剑如尺,一刀刀削平柏木断面,动作精准利落,木屑纷飞。云绮月则将完好的横撑逐一排列,测量间距,确保每一根都能严丝合缝卡入主梁凹槽。柳萱儿坐在岸边石上,左手撕开破损藤蔓,右手挑拣坚韧纤维,一根根搓捻成股,再以十字交叉法编织成网。
太阳渐渐西斜,河面映出橙红余晖。风势渐强,吹得衣袂翻飞,水流声也越发急促。
“最后一根横撑固定不住。”柳萱儿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她正试图将一段干木绑在框架外侧,可藤条刚绕上去,稍一用力就滑脱。“这木头太滑,吃不住力。”
云绮月走过去查看,果然,木质过于干燥,表面光滑,难以捆牢。她伸手按了按,眉头微皱。
“再试一次。”她说。
两人合力将木条压紧,叶凌轩用剑尖卡住藤节防止松动。可刚松手,那根木头便歪斜下滑,砸进浅水区,溅起一片水花。
“不行。”柳萱儿喘着气,“照这样下去,明天都弄不完。”
云绮月沉默片刻,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藤网上。血雾落下,瞬间渗入纤维缝隙,整张网泛起微弱红光,节点处仿佛生出细小纹路,牢牢锁住每一根绞线。
她将藤网覆在框架接合处,双手用力收紧。这一次,藤条稳稳嵌入木槽,不再滑动。
“好了。”她退后一步,声音有些哑。
叶凌轩立刻上前检查,手指抚过每一个连接点,确认牢固后点头:“能撑住。”
柳萱儿看着那张泛着余光的藤网,轻声道:“你用了精血?”
“只是一点。”云绮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渗血,袖口也被染红了一片。她没多看,只将布条重新缠了几圈。
叶凌轩脱下外袍,铺在木筏表面遮挡尘土。这件紫衫本是门派制式服饰,如今沾了泥、染了血,边角还烧了个洞。他没在意,只小心地将整张布展开,盖住最易磨损的部位。
“可以了。”他说。
云绮月站在浅水边缘,望着眼前这具简陋却结实的木筏。长一丈二,宽仅容两人并肩,四根主梁并列,中间夹着交错的横撑,底部由藤网兜住,整体呈浅槽状,像一只被压扁的舟。
“比原计划小了三分之一。”她说,“但我们三人必须紧挨着坐,重心不能偏。”
“我来掌尾。”叶凌轩道,“水流急处由我控方向。”
“我在前头探路。”柳萱儿扶着刀站起,“万一有暗石或漩涡,提前示警。”
云绮月点头:“等天完全黑下来,光线不利,不如现在就推下去试试浮力。”
三人各自站定位置,叶凌轩与柳萱儿抬起木筏前端,云绮月托住后部。木头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碎石滚落水中。他们一步步将筏子推向浅水区,直到水流缓缓托起它的重量。
木筏漂了起来,随波轻微晃动,但结构稳固,没有松动迹象。
“浮得稳。”叶凌轩松手,任其随流轻荡。
柳萱儿望着对岸模糊的轮廓,轻声道:“这次,一定能过去。”
云绮月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主梁上的凝木符。那符纸已经发黑,灵光几乎耗尽,但她仍把它留在原位。
夜风掠过河面,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抬手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碰到了颈侧伤口,微微一缩。
叶凌轩注意到她的动作,递过一个水囊:“喝点水。”
她接过,仰头喝了一口,却没有咽下太久。喉咙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
“休息一刻钟。”他说,“然后出发。”
柳萱儿靠着木筏坐下,闭眼调息。叶凌轩站在水边,盯着上游方向,神情警觉。云绮月则蹲在筏旁,手指轻轻划过藤网边缘,检查是否有松动。
远处,一只水鸟掠过河面,翅膀拍打声清晰可闻。
突然,云绮月停下手。
她盯着木筏底部一处藤节,那里有一小段纤维颜色异常,略显湿润,与其他干燥部分格格不入。
她伸手触了下,指尖传来一丝滑腻感。
不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