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到了。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攥得那样紧,指节都泛了白,仿佛那是他沉溺前抓住的唯一浮木。我稍一用力,他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锁得更深,喉咙里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呜咽。
护士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让他抓着吧,病人现在潜意识里需要支撑。你动作轻一点,慢慢抽出来。”
我定了定神,不再强硬挣脱。而是用另一只手,极轻地、一下一下地,掰开他滚烫的手指。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带着不甘,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了。
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还残留着他骇人的体温。
我像逃离一样,快步走出了IcU。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里面那个脆弱的世界。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深水中浮出。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手腕上的灼热感久久不散。
周姨一直等在外面,见我出来,立刻迎上来,眼圈还是红的。
“怎么样?他跟你说什么了吗?”她急切地问,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我摇摇头,声音有些哑:“他……烧得糊涂,只是抓着我的手,说胡话。”
周姨的眼神黯淡下去,喃喃道:“是啊……一直就这样……醒不过来……”
沉默在走廊里蔓延。只有远处护士站的电话铃声,偶尔打破这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周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旁边椅子上拿起一个布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古朴的桃木盒子。盒子不大,做工却很精细,边角被摩挲得光滑温润,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周姨双手捧着盒子,递到我面前,眼泪又涌了上来,声音哽咽:
“清弦……这个……这个给你。”
我愣住了,没有立刻去接。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它看起来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岁月的沉淀感。
“这是……”我有些疑惑。
“是先生的……”周姨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是他昏迷前……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就放在书房桌上,我每天打扫都能看到。他有时对着它一看就是大半天,有时……就抱着它,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
她的声音带着心疼:“他跟我说过……说这里面,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比他的公司,他的钱,都重要千万倍。”
最珍贵的东西?
我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像细小的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会是什么?
商业机密?重要文件?还是……
周姨把盒子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塞进我怀里:“我想来想去……这东西,应该交给你。也许……也许你看过了,能明白点什么……”
我看着她恳求而悲伤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个紧闭的盒子。桃木的纹理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了手。
盒子入手,比想象中要沉。木质细腻冰凉,与我手腕上还未散去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我注意到盒子上有一把小巧的铜锁,“它锁着。”
周姨指了指IcU的方向,压低声音:“钥匙……钥匙就挂在他脖子上,贴身戴着。是一把很小的黄铜钥匙,用红绳系着。”
挂在他脖子上?贴身戴着?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什么样的东西,需要如此珍而重之地锁起来,连钥匙都要贴身保管?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它像一个小小的、沉默的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着我不知道的、属于陆砚深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可能与我有关。
这个认知,让我的指尖微微发麻。
我没有立刻去取钥匙。只是抱着这个盒子,感觉它像一块烙铁,烫得我手心出汗。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微弱的晨光,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这个盒子的重量,却将我牢牢钉在了,充满迷雾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