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虽然在宗考时得了魁首,但由于第一天上课走神惹恼了夫子,接下来的日子,她就成了重点观察对象。
“永宁,背诵八卦口诀!”
她:“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天地间,乾坤定,时间流转,空间变幻,离坎照耀,震巽相薄,艮兑通气,山泽呼应……”
“永宁,何以推六壬?”
她又站起来:“以四课三传也,天干阳也,干上得者曰日,干上阳神为第一课,乃阳中之阳也;地支阴也,支上得者曰辰,支上阳神为第三课,乃阴中之阳也;干上阴神为第二课,乃阳中之阴也;支上阴神为第四课,乃阴中之阴也。夫月将加时则无极而太极也;加时而有天盘动而生阳,地盘静而生阴,乃太极生两仪也。至于干支分而四课布,非两仪生四象乎!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
她可是经受过二十一世纪应试教育的人,最强项就是记忆背诵了,就算她不懂释义,加上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就和在脑中安装了个搜索引擎一样,什么问题都能信手拈来。
她倒是对答如流了,反观夫子宏被她激得情绪愤懑。
“永宁,听闻尔用铜币占筮,刚好,为大家演示一回。”
夫子宏已经很多年没教过如此油盐不进的学生了,光是背记是无用的,还得要实操。
永宁一听,不敢硬着头上了,多亏了占丙和瞽宗藏室,她虽然看的简牍不少,但实操她真的不太行,她前几次的占卜,她自认为多半是靠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好运气,姜子牙指点她要连通天地,抱歉,她现在还做不到。
“回夫子,吾可否不占?”
她躬身一礼,态度软了下来。
这下,夫子宏彻底被激怒了。
“这是天下第一的瞽宗,不是尔说来就来,要如何就可以如何的,尔还是魁首,心高气傲之人是不适占卜的。”
她一听,知道夫子宏是误会她了,以为她拿腔调呢,大写的冤枉啊!
“吾……”
夫子宏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昨日尔的懈怠大家有目共睹,今日竟又藐视课业,实属混账!”
她做了什么就混账了?
她张了张嘴,无力反驳,只好从顺从应下:“好吧,那您说占卜何事?”
夫子宏无比认真严肃地看着她:“尔就占尔自己。”
这是占什么?她现在从哪里找三枚铜钱,这不是故意为难她吗?
突然,她看了一眼坐在她左手旁的陆亚,又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占丙,想起那日被胡蜂蛰到的场景。
双眼一闭,起心动念,不动不占。
一睁开眼,窗外的树梢上刚好停了两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叫着。
随即,她飞快在脑中运算起来。年月日数相加总数为二十六,二十六除以八得三余二,二为兑,又刚好是两只麻雀,因此为上卦,整个课堂里共有十七人,十七加二十六得四十三,四十三除以八得五余三,三为离,为下卦。上下卦总数四十三,四十三除以六得七余一,则为动爻。得出泽火革,初爻变咸,互见乾巽。
短短几分钟,她就已经完成卦象。
“回夫子,此乃射覆卦,泽火革变卦为泽山咸卦,互卦为乾卦巽卦。”
夫子宏略微震惊,不用任何卜具,眨眼间就能施占,这莫不是天赋异禀?
“何以断事?”
永宁顿了顿,仔细想了想,才继续说:“兑为体为吾本事,离克体,互中巽木,离为火,巽为木,木生火,克兑金,巽被伤,巽为股,变为艮,艮为土,土生金,顾吾明日恐与他人起争执,从而伤到大腿,但并无大碍。”
她比之前的几次解释得更详细了些,但依旧简单明了。
她话音刚落,课堂里就哄笑一片。
以占玉为首的前排几名学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她是解释错了还是什么地方没做好?
反倒是夫子宏,神色收敛了几分,等大家笑得差不多才道:“尔可知占卜一事需借助卜具?”
她看了一眼陆亚:“曾有一高人告予吾,不动不占,万事万物,人感天地,降下外应,外应皆可作占。”
“吾观屋外两只雀鸟,又观诸多同窗,从而得出卦象。”
坐在一旁的陆亚轻轻动了动耳朵,他坐得十分端正,只有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表明他此时心情不错。
“夫子!她妄言,倘若她明日找人故意和她争执,岂不是自圆其说,而非问卜作占!”
有学子站了出来,指责她的不是。
呃……
她占卜出自己和人争执会受伤,居然有人觉得她造假?谁没事拿自己安危开玩笑啊!
她定定看着对方,没有出声反驳,反倒是把对方盯得发毛。
“如何!尔浪得虚名,魁首之位应当让予他人!”
那人越说声音越发小,边说还朝着占玉身边靠。
哦!
原来是占玉的狗腿子小迷妹啊!
永宁突然一笑:“吾记得尔,尔名圩。不巧,吾刚刚也给尔起了一卦,坤卦之巽,坤卦为土,化巽木回克,主凶,尔名字土为旺地,故西北方有相冲之象,吾记得尔家住西北方,酉临卯为破,三日后为卯日,吾断尔回家途中有破身流血之灾。”
少女一听,那还得了?
直接暴起:“夫子,此人胡说八道,诅咒同窗,理应受罚!”
夫子宏犹豫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眨眼间就能起卦,张口就能断事,他身为夫子,应期未至,他不能专横独断。可偏偏永宁的占卜太过快捷诡异,他又不得不做出决定。
说实话,永宁自己也不敢确定占卜的准不准,她也不过是逞一下口舌之快罢了,对于自己明天会不会受伤,那女同学说的对,她可以找人把事应了,可女同学的灾祸,她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看向夫子宏:“吾知道了,吾领罚。”
夫子宏神色莫名:“不……”
想要出声阻止。
而永宁已经轻车熟路出了课堂,拿起竹扫帚就开始低头扫起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