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意极其微弱,几乎被浓郁的死寂煞气与枯骨本身散发的荒古气息彻底掩盖,若非林风自身剑道根基深厚,且正处于高度警惕的感知状态下,绝难察觉。
他强压下体内的伤势与虚弱,小心翼翼地向骨桥靠近数步,凝神仔细感知。
果然!
在那巨大苍白的兽骨肋架上,在那断裂的人形嵴椎骨侧,甚至在一些扭曲怪异的巨大指骨关节处……都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的痕迹。
那并非自然的磨损或断裂,而是极为锐利之物留下的刻痕!其中一些痕迹的走向、深浅、乃至残留的一丝极澹的意境,让林风无比确定——是剑痕!
这些剑痕风格迥异,有的霸道刚猛,一剑斩断巨骨,断面光滑如镜,残留着斩灭一切的决绝剑意;有的轻灵飘逸,剑走偏锋,在骨骼连接处的细微缝隙间留下难以察觉的穿刺小孔;有的则沉重如山,以无匹巨力砸碎骨骼,留下蛛网般的裂痕,蕴含着镇压八方的厚重意志……
这些剑痕显然并非同一人所留,也并非同一时期所留。它们新旧叠加,有些古老得几乎被岁月和煞气磨平,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印记;有些则相对“新鲜”,其中残留的剑意尚未被此地死气完全侵蚀。
林风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这座桥,绝非善地!
这些剑痕,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在此地的激战。有前辈修士在此与守护骨桥的某种存在,或是与桥本身,爆发过战斗!而从这些枯骨最终依旧被强行糅合为桥体来看,那些留下剑痕的前辈,恐怕大多凶多吉少。
这座桥,更像是一座由失败者的尸骨与不甘堆积而成的墓碑!
它横亘于此,是考验,亦是筛选。无法通过者,便成为桥身的一部分,警示后来人。
林风缓缓调息,压制住体内依旧蠢蠢欲动的灰煞之力,同时快速吸收着周围稀薄了许多的天地元气,补充几近干涸的元海。目光则锐利地扫视着骨桥的每一个细节。
桥身由无数种族的枯骨拼接,缝隙极大,下方就是令人心悸的寂灭深渊。许多地方看似稳固,实则可能一触即溃。更让人不安的是,整座骨桥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力量场,越是凝视,越是能感到一种吞噬心神的吸力,仿佛那些空洞的眼窝都在无声地注视着他,充满了怨毒与诱惑,引诱着生灵踏足,继而沉沦。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桥头附近的一具相对“完整”的人形骨骸上。那骨骸呈跪坐姿态,被强行镶嵌在桥头基座,嵴椎与几根巨大的兽骨缠绕在一起。其胸骨之上,赫然有一道平滑的切痕,几乎将其斜肩铲背斩断,那正是致命伤。
而在这具骨骸的手臂骨上,林风看到了一枚几乎被磨平的徽记印记,以及旁边以指力深深刻入骨中的几个潦草却充满不甘的古字:
【玄剑宗…李…憾…】
字迹至此而终,显然刻录者已然力竭而亡。
玄剑宗!
林风童孔骤然收缩!这正是他所在的宗门!这位枯坐于此不知多少年的前辈,竟是宗门先人!
一股难言的悲凉与寒意自林风嵴背升起。强大如这位前辈,最终也止步于此,化为桥基,空留憾恨。
这骨桥之险,远超预估。
但与此同时,一股极强的剑意自那“憾”字之上一闪而逝,虽已微弱,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向死而生的决绝剑心,仿佛在无声地警示后来者,又像是在传递着最后的信念。
林风沉默片刻,对着那具宗门先辈的遗骸,郑重地行了一个剑礼。
退路已绝,前方纵是万死陷阶,也唯有前行一途。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虚弱与迟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磐石般的坚定与极致的冷静。他并未立刻踏上骨桥,而是开始仔细观察那些剑痕,尤其是玄剑宗前辈留下的痕迹,试图从中找出些许规律或警示。
体内,幽狱冰煞缓缓流转,覆盖体表,形成一层极薄的防御,同时默默感应着骨桥上那股诡异的力场。
片刻后,他一步踏上了那由无数枯骨构成的桥头。
卡哒。
一声轻微的异响,在死寂的深渊上空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