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自己则跑到屋外房山墙的烟囱口底下站着,仰着头瞅。
“吹!”
李大勇吸足一口气,猛地朝炕洞里一吹!粉笔灰瞬间被吹了进去。
屋外,二蛋紧盯着烟囱口。好一会儿,才看见极其稀薄的一点白色粉末慢悠悠地飘出来,有气无力的。
“行了!”二蛋跑回屋,拍拍手上的灰,“毛病找着了。烟道里头八成是哪块砖头塌了或者灰垢结太厚,堵了大半,气流不畅。光从底下捅,使蛮力不行。”
“那咋整?难道把炕扒了?”李婶一听急了,那可真是大工程了。
“那倒不用。”二蛋摆摆手,“有招儿。勇子,你去弄点半干的黄泥来。小玲,你作业本撕张空白的给我。”
“又撕我本子!”小玲尖叫。
“回头赔你俩!”二蛋二话不说,从她手里抽过本子,撕下一张,三下两下折成一个简易的、带窄缝的纸漏斗。
他拿着纸漏斗,再次走到炕洞口,小心地将窄缝对准洞口,观察着纸张的轻微颤动。“嗯,回风阻力确实大,热效率跑了一大半,怪不得费柴火还不暖和。”
接着,他让李大勇和了点稀点的黄泥。二蛋自己则从工具袋里掏出几块平时捡的、边缘锋利的碎陶片和破碗碴。
“二蛋,你这又是要干啥?”李叔看着好奇,忍不住问。
“给您这炕通通经脉,再加点‘筋骨’。”二蛋嘿嘿一笑,把那些碎陶片用黄泥一块块仔细地黏贴在通条顶端,交错着,做出个带点螺旋角度的古怪头子。
他把这改良版“通条”小心翼翼伸进炕洞,不是直着捅,而是慢慢旋转着往里送。“这样能搅松动里面的结块,还能把陶片带进去,垫一垫塌陷的地方,重新撑出点烟道来。陶片耐烧,还能导导热。”
他一边慢慢转动通条,一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咕噜咕噜…哗啦…似乎有积灰掉落的声音。
弄了好一会儿,他抽出通条,额头上见了汗。又让李大勇再次吹粉笔灰。
这次,屋外的烟囱口明显能看到一股更浓些的粉笔灰被气流带了出来,虽然还是不算畅快,但比刚才强多了。
“暂时通了,但根子还没除。”二蛋擦把汗,“李叔,等天暖和点,最好找专人彻底清清烟囱,炕洞里也看看。我这土法子先顶一阵。”
他让李大勇重新点火试烧。这次,烟乖乖地顺着炕洞走了,没再倒灌。小半个时辰后,李叔伸手摸摸炕席,脸上露出了笑模样:“哎!热乎了!是比刚才匀实!”
李婶更是高兴:“这可真是…二蛋,太谢谢你了!你说这…我们咋谢你好?”
二蛋摆摆手:“邻里邻居的,谢啥。就是…”
他瞅了瞅院里墙角:“李婶,我看您家院里那越冬白菜窖是不是该深挖一下了?这天眼见要暖了,挖深点存得住菜。”
李婶多精明一人,立刻明白了:“挖!必须挖!勇子!下午就去帮徐主任家把菜窖挖了!听见没!往深了挖!”
李大勇赶紧点头:“哎!包在我身上!”
二蛋咧嘴一笑:“得嘞!那您先忙着,我这就回去捣鼓我那鱼竿去。”李叔靠在已经热乎起来的炕头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老雷家这二小子,还真有点歪才啊……”
屋外,二蛋背着手,嘴里哼着小曲儿,乐颠颠地往家走。他心里正盘算着:“得把自家那菜窖再挖深点,起码能多存两筐萝卜。嘿嘿,这波,好像又赚了!”
李叔家的菜窖挖得那叫一个又深又方正,徐兰看着心里头别提多舒坦了。晚饭时,她特意给二蛋多盛了半勺糊糊,算是对他的犒劳。二蛋正吸溜着糊糊,吃得正香呢,就听院门外传来邮递员的喊声:“雷大炮!挂号信!”
雷大炮一听,赶忙撂下碗筷,一路小跑着出去。没多久,就见他捏着封信,满脸笑容地回来了,那脸上的笑纹都快堆成一朵花儿了:“春梅来信了!说是……说是有好事儿!”
全家立马围了上去。徐兰抢过信,就着昏黄的灯光念起来。信里说,大姐雷春梅怀上了,刚满三个月,反应有点大,但一切都好,让家里别惦记。
“哎哟!我要当姥姥了!”徐兰喜得直拍大腿,眼圈有点红。
雷大炮更是嗓门洪亮:“好好好!我老雷家要添丁进口了!”他用力拍二蛋的后背,“你小子要当舅舅了!”
小燕蹦起来:“我要当小姨啦!”
连一向有点清高的小玲都抿嘴笑了。
高兴劲儿过去,徐兰开始发愁:“这年头,怀孩子可遭罪了。吃不好喝不好的…春梅那边也不知道缺啥少啥不…”
二蛋没吭声,低头把碗里最后那点糊糊刮干净,心里头琢磨开了。当舅舅了,总得表示表示。送点啥?吃的喝的寄过去恐怕也难,路上折腾,到了也未必新鲜。
他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墙角那堆他时不时从厂里废料堆淘换回来的“宝贝”上——几根弯了的细钢管,一小卷磨得快透明的旧传送带,还有几个缺牙少齿的废齿轮。
有了!
第二天一下工,二蛋没闲着,直接钻厂废料堆。老师傅看见他,都乐:“二蛋,又来寻宝?”
“哎,师傅,帮帮忙,找点边角料,细点的,光溜点的钢管,再有点薄铁皮啥的更好。”
老师傅指了个角落:“那儿呢,自己翻腾去。你小子又鼓捣啥新鲜玩意儿?”
“给我未出世的外甥做张床!”二蛋一边翻捡一边答。
他挑挑拣拣,找出几根粗细合适、只是稍微有点弧度的钢管,又找了几片薄铁皮,甚至从一个报废的旧仪表盘上拆下来几个小巧的合页和插销。
回到家,他把这些东西摊在工具角,拿着小锤、钢锯、钳子就开始忙活。小燕好奇地围着他转:“二哥,你真要做个小床啊?”
“那还有假?让你看看啥叫变废为宝。”
他先把那几根弯钢管仔细敲直了,量好尺寸,锯出床架的立柱和横梁。然后用锉刀一点点把切口打磨光滑,生怕有一点毛刺扎着孩子。薄铁皮被剪成合适的形状,卷边、敲打,做成床板的支撑托架。那些小小的合页和插销派上了大用场,被他巧妙地安装在床架一侧。
“这是啥?”小燕指着合页问。
“这叫铰链,有了它,这床就能折叠起来,省地方。”二蛋头也不抬,额头上都是汗珠。
最费劲的是床板。他看那旧传送带材质厚实又有点弹性,比硬木板舒服,还防水。可这东西韧性强,不好裁剪。他又是用烧红的铁条烫,又是用钢锯一点点拉,总算裁出合适的尺寸,又用砂纸把边缘磨得滚圆滑溜。
最后,他把所有零件组装起来。一个钢管做骨架,传送带做床板,一侧可以折叠收起的简易婴儿床就立在了屋子中间。虽然看着简陋,用的全是旧货,但结构结实,边角圆润,还能折叠。
“试试?”二蛋冲小燕抬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