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买新的,”雷二蛋打断他的哭穷,拍了拍工具包,“我这儿有段旧的,看着还能用,长短也差不多。就是得用两个接头对接上。”
阎埠贵一听有旧料能用,眼睛瞬间又亮了三分,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旧的?好好好!旧的好!省钱!小雷同志,你真是及时雨啊!那…那赶紧的吧?”他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雷二蛋,又瞥了一眼那还在流淌的水,每一秒都像是在放他的血。
雷二蛋却不急了。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粗线手套,拿出管钳,先试着把裂管两端的活接头拧松。天冷,螺纹都冻紧了,他吭哧吭哧用了老大劲,才“嘎吱”一声拧动,溅起一片冰水。这活儿又冷又费劲,冰凉的工具粘手,冷水不时溅到脸上、脖子里,冻得人一激灵。
阎埠贵在一旁急得转磨,又想催又不敢,只好不停地念叨:“小心点…哎哟…轻点拧…别再把别的弄坏了…这可都是钱啊…”
雷二蛋没理他,专注着手上的活儿。卸下裂管,比划了一下自己带来的那截旧管,长度正好。他又拿出钢锯,切割掉锈蚀严重的端口,动作麻利干脆。然后开始套丝(幸好他带了板牙)、缠麻丝、抹厚白漆(一种老式密封材料)……一套流程下来,虽然环境恶劣,但手法娴熟老练,看得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住户都暗暗点头。
傻柱甩着手上的水,凑过来看,忍不住嘟囔:“行啊,雷二蛋,你小子还有这两下子?比那磨洋工的水暖工利索!”
易中海也松了口气:“有二蛋在,看来能省不少事。”
只有阎埠贵,注意力完全不在技术上,他只关心成本。眼看雷二蛋快弄完了,他心里的算盘又噼里啪啦响了起来。等雷二蛋最后用管钳上紧最后一个接头,示意可以打开总阀试试时,阎埠贵赶紧凑上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小雷啊,你看…”他搓着手,又把那两本旧书往前递,“这活儿…说实话,就是拧拧螺丝,换截旧管子,也没用啥新料…这…这两本书可是好书啊!知识无价!你看…这工钱…”
雷二蛋正用破布擦着手和工具上的水渍,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阎埠贵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稀世奇葩。
“三大爷,”他拉长了声音,指了指地上那摊冰水,又指了指自己湿了半截的棉裤腿和冻得通红的双手,“活儿是不大,技术含量嘛…也就那么回事。可这天儿,您也感受到了吧?西北风跟小刀子似的。这水,冰碴子扎肉。我这手工、我这工夫,还有我这带来的旧接头、旧管儿,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平时想淘换都难!”
他把“宝贝”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然后目光落在那两本书上,露出一种“您逗我呢”的表情:“书是好书,知识是力量…可这力量,它现在也吹不干我这湿裤子,也暖不了我这冻僵的手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阎埠贵被噎得老脸一红,也知道自己这筹码实在有点拿不出手,可让他掏现钱,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他讪讪地收回书,嘴唇哆嗦着,脑子里飞速盘算还能拿出什么不值钱又能抵债的东西。
就在这时,三大妈端着一簸箕萝卜干从屋里出来,准备晾晒。那萝卜干切得细细匀匀,晒得半干,看着就嚼劲十足,是徐兰平时夸过好几次、说就粥吃特别香的那口。
雷二蛋眼睛余光瞥见,心里一动。
阎埠贵也看见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一拍大腿:“有了!小雷!这样!书呢,你拿着,涨涨学问!我再让你三大妈给你装一小袋她晾的萝卜干!你妈不是爱吃这口吗?自家晒的,干净又好吃!你看…这总行了吧?”他说得痛心疾首,仿佛那袋萝卜干是什么龙肝凤髓。
雷二蛋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得装作为难,沉吟了一下,看看那可怜巴巴的两本书,又看看那水灵灵的萝卜干,最终像是吃了天大亏似的,重重叹口气:“唉……行吧行吧,三大爷,谁让咱们是街坊呢。就看在知识(这破书)的份上,和三大妈这好手艺(萝卜干)的份上!这活儿,我就白干了!”
他特意把“白干了”三个字咬得很清楚。
阎埠贵一听不用掏钱,如蒙大赦,也顾不上琢磨“白干了”背后的含义了,连声道:“哎哟!多谢多谢!小雷你真是好人!解成!快!帮你妈给二蛋装萝卜干!挑那好的,晒得干的装!”
总阀打开,水流顺利通过新换的管段,一滴不漏。95号院的“水灾”总算平息。众人松了口气,纷纷散去。
阎埠贵看着恢复如初的水管,又看看被三大妈装走的那袋萝卜干,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那是心疼的。但好歹,省下了一笔不小的维修费和水费,又让他有一丝庆幸。
雷二蛋拎着工具包,揣着那两本毫无用处的“知识力量”,手里多了一小袋沉甸甸、香喷喷的萝卜干,心满意足地走出95号院。
一回到97号院,他就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冲着正在收棉袄的徐兰喊道:“妈!瞅瞅!阎老西……哦不,阎埠贵三大爷家秘制萝卜干!晚上粥里撒点,绝对美味!”
徐兰满心欢喜地接过东西,定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哟呵,这么多啊!柱子刚请咱们吃了顿丰盛的大餐,你这又给弄来这么多咸菜,咱家这伙食水平可真是节节高升啊!我说,你是不是又去帮他家干活啦?”
雷二蛋一脸轻松地把工具包放回棚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挥挥手,随口说道:“没啥大事儿,就是顺手帮他们院子通了通下水道而已。”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暗暗补充了一句:“不过呢,这通下水道的代价可不低哦,足足是‘两本破书+一袋萝卜干’呢!”
其实,阎埠贵家那根裂了缝的水管子,终究还是没能瞒天过海。
这事儿倒不是阎埠贵自己说漏嘴的,毕竟他这人吝啬了一辈子,像这种差点让他赔进去一袋萝卜干的事情,他肯定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嘴快的傻柱。傻柱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嘴巴特别松,尤其是在喝了二两小酒之后,更是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什么话都往外冒。
就在雷二蛋给阎埠贵修好水管的第二天傍晚,傻柱拎着个空饭盒,晃晃悠悠从轧钢厂回来,一进95号院就看见阎埠贵正小心翼翼检查那截新换上的旧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