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老爷看了眼桌上的药膏上又看看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气鼓鼓的易夫人,知道她是气狠了。
他轻声细语地喊了她几声,那人郎心似铁,不为所动,他无奈一笑。
他故作可怜,心酸着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打开装膏药的小瓷瓶,手指挖了些膏药就往脖子上抹。
因为看不到脖子上的伤处,他只能小心乱抹一通,手上的轻重也不好掌握,疼得他眉头皱成一团,忍不住嘶嘶地痛呼,眸光却悄悄留意着那生气之人的动作。
易夫人心中的怒火在胸腔中萦绕,看到那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就来气,干脆眼不见为净。
他既然这么不把性命当回事,那疼也自己受着,可听了他嘶嘶的吸气声和瓷瓶轻碰的声音,她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易老爷察觉到她微小的动作,嘴唇一勾,眉也不皱一下,加重了一下手中的动作,脸一下子就疼得发白。
呼疼的声音再次传到易夫人的耳边时,她再忍不了,倏然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冷着脸夺过他手中瓷瓶。
她毫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块膏药,动作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落到他脖子上的力道却异常轻盈,厚厚的膏药糊在他脖子上一阵冰凉黏腻,可落到他心里却生出温暖的喜意。
易老爷好笑地看着面前冷着脸给他上药的人儿,嘴上调侃道:“怎么又生气了,疼的是我,我都还没怎么样,你倒是气上了……”
易夫人听了他的话,两指毫不留情地重重往他脖子上黑紫色的指印上戳了上去,疼得他也顾不得嘴贫了,眉头皱成川字,疼得哑声了。
“一个人大半夜独自跟着贼人出去,小命都差点丢在外面,如今竟还敢刺我皇帝不急太监急了!疼你也是该受的。”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你别胡乱将罪名往我身上套……”
易老爷轻轻捂着上好药的脖子,眼眸略显无辜地看向她,可见她板着脸不搭理他的模样,故作无奈,头疼地说道:“我性命都险些丢了的人,劫后余生第一件事居然是哄人,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也做不得真。”
“我让你哄了吗!”
易夫人白了他一眼,清丽的眼眸对上他的含笑的黑眸,继续咄咄地发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喊我?”
易老爷眼眸微垂,淡然地回道:“喊你做什么?一起被掐么?”
“你!你当时一开始就知道那人冲着你来的,你还敢独自跟出去,若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如今就躺着了。”
易夫人见他这副样子火气更大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有余悸地说道。
易老爷心虚一笑,徐徐开口道:“那人若是目标在军儿或者其他事情上,那他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厢房前还刚好让我瞧见,而且他一开始的方向就是没人居住、守卫宽松的西厢的方向,想来那人定是十分了解将军府之人,所以我到西厢时便知晓那人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同军儿说,再者,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军儿身为铁面大将军却没有识别出来?难道……”
易夫人越说越没底,说到最后她心中一惊,似乎有答案跃然在心上。
易老爷对上她惊诧的眼神,轻轻点头,黑眸一沉,沉声道:“夫人之前不是一直觉着军儿不是原来的军儿么,我以前觉着荒诞,今夜之后我倒是有几分信了。现在的军儿不是我们的军儿,或者说不是我们认识的军儿。”
“那此事……我们要同济儿说么?”
易夫人听了有些六神无主,心里第一个想到方济。
易老爷一听,轻轻摇头,谨慎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再去刺探刺探如今的军儿是人假扮的还是只是性情大变有事瞒着我们。”
易夫人赞同地点点头道:“过两日我给他送身衣裳,你借机去看看他手上有没有胎记,试试他的真假。”
“好。”
易老爷顺从地应了下来,脑海中忽地想到之前那几个少年,黑眸闪过一丝计较:“如今想起来,我总觉得我们入城那天拦路的谢公子通身气度非凡,颇有赤羽王的风范,他那特意的一番话似意有所指,我们改日该去见见他才是,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好好好,这些事都改日再说,现在你赶紧休息,折腾大半夜了还逞强什么!”
易夫人扯起易老爷往床榻上推,嘴上不满地嚷嚷却挡不住其中夹杂的关心之意。
易老爷顺从她的动作,连连应声道:“夫人玉言,小的遵命。”
“脖子不疼了?!少贫嘴!”
斥责声、嘶嘶的痛声还有吸气声一同响起在寂静的厢房中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