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馈赠”与“天堂能源”。
林默口中吐出的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如同冰与火，在赵小雨心中激烈碰撞，让她遍体生寒，又隐隐生出一丝绝望中的悸动。
她看着林默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冷静野心的眼睛，看着幽蓝光晕下张大山那条依旧盘踞着灰绿诅咒、却呼吸平稳的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地狱还是天堂，或许只取决于他们有没有能力握住这把双刃剑。
林默没有再解释。
他的行动就是最好的语言。
他维持着净化装置那危险而脆弱的平衡，目光却已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开始审视能源室的结构图纸（存储在平板电脑里），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向下挖掘、接触那个神秘能量源的可行性方案。
十五米深的坚固岩层，不是小工程。
需要专业的岩芯钻探设备，或者大量的炸药和人力。
前者他们没有，后者风险太高，容易引发结构塌方，甚至可能惊动或直接破坏下面的能量源。
必须另辟蹊径。
他的手指在平板电脑屏幕上滑动，调出日军遗留的矿洞原始结构图。
目光锁定在能源室下方那条被标注为“已废弃、部分回填”的勘探巷道。
根据图纸，这条巷道原本是为了探寻主矿脉的延伸方向而开凿，后来因故放弃，入口被封死。
如果……如果能找到这条巷道的原始入口，或者一个未被完全封死的通风、检修孔道……
他的目光在复杂的图纸线条间穿梭，如同老练的猎手追踪着猎物的足迹。
终于，他的指尖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标注上——“巷道竖井通风口，连接下层勘探巷，位于仓储区c-7侧壁，已做防护处理”。
仓储区c-7！
那是洞穴更深处一个堆放杂物的区域，之前探索时并未过多留意！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如果能从这个通风口进入，或许能避开坚硬的岩层，直接抵达那条废弃巷道，从而接近能量源！
但风险同样存在。
几十年的时光，那个通风口是否还能通行？
巷道内部结构是否稳定？
最重要的是，那个被张大山感知为“活”的、散发着能量波动的“东西”，在巷道里是什么状态？
会不会有直接的危险？
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小雨，”
林默的声音将赵小雨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我需要你帮忙记录和分析。”
赵小雨猛地回过神，用力点了点头，抹去眼角的残泪，眼神重新变得专注。
她迅速找来纸笔（洞内有囤积的文具），准备记录。
“首先，是关于大山叔的情况。”
林默的目光落在张大山身上，“他刚才的表现，很可能是……异能觉醒。”
“异能？”
赵小雨握笔的手一颤，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词对她来说，只存在于末世前的幻想作品里。
“嗯。”
林默语气肯定，结合前世零星的听闻，开始构建认知体系，“蚀变能量席卷全球，改变了环境，也极少数幸运……或者说，不幸的人，在承受住能量冲击或深度感染而不死后，身体或精神会发生异变，产生超越常人的能力。这就是异能。”
他顿了顿，继续道：“根据大山叔的表现——能模糊感知到地下深处隐藏的、散发特殊能量波动的物体，并初步判断其‘活性’和‘威胁’——这很符合一种名为【地脉感知】的感知系异能特征。
这类异能者对大地能量、矿物辐射、乃至某些深藏地下的生物活动，有着天生的敏锐直觉。”
“异能……还有分类和名字？”
赵小雨感觉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但结合张大山刚才那诡异而准确的指认，又由不得她不信。
“只是暂时的命名和推测。”
林默冷静地说，“异能的种类千奇百怪，目前信息太少，无法系统分类。
但感知系通常是其中较为常见的一种。
至于异能的等级和提升方式……”
他微微蹙眉，前世他挣扎求生，对这方面的高阶知识接触甚少，“初步推断，可能与使用者自身的意志力、精神强度，以及……对外界能量的吸收和运用效率有关。
频繁使用、在极限状态下突破，或者吸收同源能量，都可能促进异能成长。”
他看向赵小雨：“从现在开始，密切记录大山叔的任何异常感觉，尤其是对能量波动的感知范围、清晰度、以及身体的任何变化。这很重要。”
“我明白！”
赵小雨郑重地点头，在纸上快速记录下【地脉感知】、感知系、能量波动、意志力等关键词。
她知道，这可能是未来生存的重要依仗。
“其次，是下面的‘东西’。”
林默话题一转，语气凝重起来，“地质雷达探测到高强度能量反应，位于地下约十五米，原勘探巷道位置。
反应源呈现动态特征，非单纯矿物。
结合大山叔的‘活物’感应，基本可以确定，那是一种因蚀变能量影响而产生了某种‘活性’的高能量矿物集合体。”
他调出地质雷达扫描到的异常信号图像，指给赵小雨看：“看这个信号强度和散射模式，能量等级恐怕不低。
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能被大山叔感知，说明具有一定穿透性。
我推测，这种能量可能介于辐射能、地热能以及……蚀变生物能之间，是一种混合形态。”
林默目光深邃：“如果我们能安全接触并利用它，或许能从根本上解决能源危机。这种高密度、似乎源源不断的能量源，价值远超柴油和太阳能。”
他甚至想到，这种能量是否能够更有效地驱动净化装置，或者……对未来可能获得的其他科技造物产生奇效？
“但是，‘活性’和‘很饿’……”
赵小雨看着屏幕上那诡异的信号区，想起张大山的描述，不寒而栗，“这意味着它可能具有攻击性？或者……会吸收其他能量？”
“不排除这种可能。”
林默沉声道，“所以，接触方案必须谨慎再谨慎。我打算从仓储区那个废弃的通风口尝试进入勘探巷道。这是风险相对较低的路径。”
他快速说出自己的计划：“第一步，清理并打通仓储区c-7的通风口。
第二步，派遣小型侦察设备（如果有的话）或由我亲自进入巷道初步侦察，评估结构稳定性和能量源确切状态。
第三步，根据侦察结果，制定接触、隔离或采集方案。
整个过程，需要大山叔的感知能力进行预警。”
赵小雨听着这步步惊心的计划，手心全是冷汗。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但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能源……还能撑到那时候吗？”
她看向监控屏——14%。
那红色的数字像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
林默也看了一眼屏幕，眼神凝重：“净化装置经过改造，能耗降低，按照目前速率，大概还能支撑八到十小时。
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至少完成初步侦察，确认能量源是否具备即时利用的可能，或者……找到其他应急方案。”
他顿了顿，看向赵小雨，眼神带着托付：“在我准备和行动期间，这里就交给你了。
维持净化场，观察大山叔，记录任何变化。
如果……如果能源跌破5%，或者净化场出现无法维持的迹象，或者大山叔发生恶性异变……”
他的声音顿了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你知道该怎么做。”
赵小雨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她明白林默的意思。
在最后关头，为了不让张大山变成怪物，为了不让他痛苦……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用力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我……明白。”
林默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迅速将稳定跳线的细微操作再次交给赵小雨，然后开始行动。
他先是检查了自身的装备。
工兵铲、强光手电、多功能工具腰包、南部十四式手枪（检查弹夹）、几根能量棒和清水。
然后，他走向堆放装备的区域，翻找可能用于勘探和应对狭小空间的道具——一小捆高强度尼龙绳、一套便携式气体检测仪（可惜电量不足）、一把消防斧、以及几个大功率冷焰火。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鞋盒大小的、履带式的遥控侦察车上。
这是前期采购物资时，一时兴起买的工业内窥镜兼小型侦察车，带夜视和无线图传功能，原本想用于检查管道和危险区域，电池续航有限，一直没怎么用。
此刻，它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他拿起侦察车，检查电池电量——还有大半。
又找出配套的控制器和显示屏幕（一个加固过的平板电脑）。
装备准备就绪。
他回到净化装置旁，对赵小雨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幽蓝光晕中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似乎被牢牢锁住的张大山，深吸一口气，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洞穴更深处的仓储区c-7走去。
身影很快没入通道的黑暗中。
生活区内，再次只剩下赵小雨一人。
她独自面对着稳定嗡鸣却暗藏风险的净化装置，昏迷中维系着生机的张大山，以及能源监控屏上那无情跳动的红色数字——13%。
寂静中，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和她自己压抑的呼吸。
她紧紧盯着旋钮和跳线连接点，感受着指尖那维系生命的细微震动，仿佛能听到地下深处，那未知的、被林默称为“地狱馈赠”亦或“天堂能源”的“东西”，正散发着诱惑而危险的脉搏，与洞穴脆弱的心跳渐渐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