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县。
张家庄园内,高墙深院,一片歌舞升平,喧嚣鼎沸。
自从张德坤下令将县衙清丈队伍打跑之后,便得意非凡,愈发嚣张跋扈。
在他看来,一个区区七品知县,也敢在他张家的地盘上撒野,简直是自讨苦吃。
然而,张德坤觉得不解气,今日又带人去县衙,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知县一个下马威。
他指挥庄客们围攻县衙大门,用石头、木棍狠狠地砸着,口中污言秽语不绝。
衙役们据守在里面,虽然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最终有几个衙役被打伤。
张德坤见县衙被砸得七零八落,衙役们抱头鼠窜,这才心满意足地作罢,带着庄客们扬长而去。
他料定李椿不敢将事情闹大,最多也就是上报开封府,走一走官面上的流程。
而他早已打点好了开封府的关系,此事最终必定会不了了之。
当晚,张德坤在庄园内大排筵宴,犒赏那些动手的庄客,庆祝“胜利”。
酒席之上,推杯换盏,肉香四溢。
张德坤得意洋洋地举起酒杯,对围坐一旁的族人说:“看到了吗?在这太康县,我张家说的话,比他知县的官印还好用!那个姓李的毛头小子,再敢来,就打断他的腿!”
族人们纷纷附和,吹捧张家主的英明神武,将他夸得如同太康县的土皇帝。
张德坤被众人的吹捧冲昏了头脑,越发不可一世。
席间却有人带来了新的消息。
一名族人凑到张德坤耳边,低声说:“家主,学生听说,那李椿知县,似乎还在召集乡勇,准备对付我们张家,看样子,他是不肯善罢甘休啊!”
张德坤听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暴怒,猛地一拍桌案,名贵的瓷器瞬间碎裂,碎片四溅。
“混账!那个姓李的,真是又硬又臭,没完没了!他当真不要命了吗?!”
张德坤怒不可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没想到李椿竟然如此顽固,在自己两次下马威之后,还不肯服软!
“好!既然他李椿不识抬举,那老夫就彻底废了他!”
张德坤一咬牙,眼中闪烁着阴冷的杀意:“传我命令!明日一早,再去给我围了县衙!这次,我要让那李椿当众服软认错!我要让他当着全县百姓的面,给我张家磕头请罪!让他明白,在这太康县,只有我张家,才是天!”
......
次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太康县城内的百姓便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嚣声惊醒。
从门缝里向外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县衙。
这支队伍,正是张家豢养的数百名庄客。
他们个个身强力壮,手持棍棒、锄头,甚至还有人拿着生锈的朴刀,脸上带着凶狠与嚣张,口中高喊着污言秽语,一路推翻路边的摊位,踢打着紧闭的门户,将整个县城搅得鸡犬不宁。
队伍的最前方,张德坤身着锦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
其神情倨傲,指挥着庄客们,好似一位正在检阅军队的将军。
他要的,就是这种声势,这种震慑!
要让全太康县的人都看到,与他张家作对的下场!
县衙之内,早已是一片紧张。
知县李椿一夜未眠。
他预料到张家会反扑,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猖獗。
手下只有区区三十几名衙役,面对数百名凶神恶煞的庄客,无异于螳臂当车。
“知县老爷!贼人势大,我们……我们挡不住啊!”
一名老衙役脸色煞白,声音颤抖。
李椿站在县衙大堂前,一身青色官服,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慌什么!我等乃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便是我等为国尽忠之时!关闭衙门,所有人拿起武器,死守大堂!”
“本官已派人快马加急,向开封府求援!只要我们能守住,援军必到!”
知县老爷的镇定,感染了在场的衙役们,个个纷纷拿起水火棍、腰刀,用桌椅板凳死死地抵住大门。
“砸!给我砸开这扇门!”
衙门外,张德坤见李椿拒不开门,更是怒不可遏,马鞭一指,数百名庄客便如疯狗般扑向县衙大门。
庄客们用石头、木棍,甚至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那扇并不算坚固的大门。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一声声地敲打在衙役们的心头。
门板在剧烈的撞击下,开始发出呻吟,木屑纷飞。
“李椿小儿!你给老夫滚出来!”
张德坤在门外嚣张地叫骂,“你若现在开门投降,向老夫磕头认错,老夫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待我攻破县衙,定将你碎尸万段!”
他环顾四周,看到县衙门楣上那块书写着“太康县”三个大字的巨大匾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去!把那块牌子给老夫砸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太康县,朝廷的牌子,不如我张家的名号好用!”
几名庄客得了令,兴奋地爬上门楼,用手中的铁锤,狠狠地砸向那块象征着朝廷威严的匾额。
“咔嚓!”
一声脆响,匾额从中断裂,摔落在地,碎成了几块。
远远围观的百姓们发出一阵惊呼。
砸毁官府匾额,这在任何朝代,都是等同于谋反的大罪!
张家,这是疯了!
李椿在大堂内听到匾额碎裂的声音,气得浑身发抖。
猛的抽出佩剑,怒吼道:“此獠谋逆!罪不容诛!”
“来啊!出来诛我们啊!”
大门外的张家庄客们放肆大笑,肆意挑衅道。
策马而动张德坤也是朗声大笑,好似年轻了几十岁。
真后悔年轻时没去驰骋疆场,如今老了却来攻打县衙寻刺激。
就在张家庄客们欢呼雀,张德坤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压制住李椿之时。
一阵奇异的震动,从大地深处传来。
那是一种低沉而富有节奏的轰鸣,如同远方的闷雷,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地面开始微微颤抖,屋顶的瓦片簌簌作响。
“什么声音?”
正在砸门的庄客们停下了动作,疑惑地四处张望。
张德坤也勒住马,皱起了眉头。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
在县城长街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线条。
那线条在晨光中迅速变粗、变长,化为一股奔腾的钢铁洪流!
那是骑兵!
是身着统一黑色铁甲、手持雪亮马刀的骑兵!
他们队形整齐,杀气腾出,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为首的一员大将,身披重甲,面如铁铸,正是奉旨前来的东京节度使张伯奋!
“是……是禁军!”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认出了禁军那独特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