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转瞬而逝。
清晨的宿州城,被一层蒙蒙的薄雾笼罩,沱河像一条灰白的带子,在城与金营之间蜿蜒分割。
河面上,风带着未散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得城头旗帜猎猎作响。
城门前的青石大道上,宋军军列已经排好。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禁军押着一千八百名金兵俘虏,以及一名被五花大绑、双目无神的中年男子,缓缓向河边的交接点移动。
那男子,正是金国宗室将领,完颜银术可。
这段日子里,他的日子说不上是生不如死,而是求死不能。
如此核心的敌国将领被活捉,宋军自然不会放过他,想从完颜银术可口中套取金国重要情报。
如金国内情,皇族内部的权力构架、宗室矛盾与掌权者的性格秘闻。
起初,完颜银术可拒绝回答,宁死不说,但架不住皇城司审讯的手段。
细如蚂蚁噬肉的钻心刑,沉入冰水又骤然烘烤,铁鞭鞭骨,刀背击脊,十几套刑具轮番让人求生不得。
完颜银术可支撑了三日,最终在一次“悬水刑”后神经溃散,开始吐露大量情报:
金国内部某几位勋贵的矛盾、军中派系之争、负责南侵的几位将领之间暗中较劲的细节,以及典章制度下埋伏的隐患。
然而,完颜银术可依然选择性地隐瞒了部分核心机密。
皇城司把可疑之处记下,又交给锦衣卫。
锦衣卫接着走了一遍流程,用另一套不留痕迹的办法,或是诱骗,或是心理瓦解,在细节反复追问之中,从银术可口中再挖出几件天大的宗室秘闻:
某位亲王和将领妻子私通日久、以及几位高层争夺皇位的暗战......
这类情报,虽然未必立即能用,但存在案牍里,却是一把随时能刺向金国心腹的刀。
交接俘虏的地点选在中段河面不远处的中立区域。
金营与宋军各派使者,各带一千兵力在此接触。
程序简单:清点人数、交换确认,然后各自退回。
此刻的队伍,很安静,唯一的声音,是俘虏脚镣叮当与铁甲轻晃的铿锵。
完颜银术可无力地垂着头,显然被这几日拷问耗去了精气神。
风吹乱了他鬓边的发丝,露出一道深紫色的鞭痕。
他侧头看了看不远处金军营帐的轮廓,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宋军护送队的将官神色警惕,手紧握着缰绳,随时防备突发。
城头上,也有数排弓弩手居高临下戒视。
表面上,一切与无数次交俘一样,冷硬的程序、相隔的警戒、双方的沉默。
清点接近尾声时,空气骤然一紧。
只听一声刺破长空的金号。
“呜~”
刹那间,金军队列中原本排列整齐的接收兵忽然骤动,刀光与金戈反射着寒光,不待宋军反应,便如饿狼般扑来!
为首的几十名金军猛士,直扑押送俘虏的宋军先锋,马蹄轰鸣,兵刃劈斩,溅起一蓬蓬血花。
“不好,金人使诈!”
宋军反应过来,纷纷拔刀抵抗,结阵后撤。
金营前沿一处高台,完颜宗翰此刻登高而望,正眯眼望着宋军被冲乱的阵列。
两日来,他的耐性早已被撕扯殆尽。
既然两日缓冲未能逼宋军放松,那么就以这次交接为契机,直接破城!
大宋皇帝,就在眼前的宿州城。
猎物近在咫尺,怎能放它回山林?
“杀!”
完颜宗翰一声令下,金军从营地各方蜂拥出击,足足数万人马,像决堤的洪流,一齐涌向宿州城方向。
“敌袭!快关城门!”
城头宋军了望哨率先察觉,火速拉响警报。
沉闷的铜钟从城楼震荡开去,鼓声急促如雨。
就在城门留下的那条通道中,城内宋军迅速乱中成阵,一面迎击敌袭释放阻滞,一面死死顶住撤回俘虏的护队。
混乱之中,不少押解的俘虏被乱刃击中倒地,也有被趁乱劫回的。
大批金军骑兵已杀到外城百步之地!
城门处,号手的号声嘎然而止,厚重的城闸正被竭力放落,随着一声巨响,“轰”地封闭,将生机与死地彻底分隔。
但金军攻势并未停歇。
他们的真实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乘隙攻城。
金营的步军与骑军同时压上,推着用重木改造的撞车、高耸的云梯,在战鼓震天声中逼近。
两翼的拐角处,还有数辆巨大的抛石机缓缓推来,准备砸碎城垛。
城上,宋军早已列阵待发。
火器营的将校高喝着指令,三千名火铳手分成三段,枪口齐齐探出女墙。
“准备!”
第一排轰然开火,一蓬白烟伴着雷霆般的炸响,从城头卷下!
千余颗铅丸密集倾泻,如骤雨打瓦,瞬间将冲在最前的金军步卒连人带盾打翻,鲜血与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城墙另一侧的劲弓手早已张满弓弦,神臂弓射出的重箭破空而下,钉穿了试图竖起云梯的金军兵士。
床弩更是将丈余长的巨矢,直贯敌阵,带走两三条性命。
金军的撞车刚推到护城河畔,宋军便发射火油罐,轰然砸在木质车身上。
火舌瞬间窜起丈余高,灼得金军哀嚎着四散。
沿河的路面很快被推翻的车具、焦黑的尸体与扭曲的铁甲堵满。
河水被不断坠落的尸体染成暗红,被箭矢和抛石激起的浪花,混着碎甲、人血与火油燃起的焦黄泡沫,一起翻卷。
金军的攻势虽猛,却一次次被火器与弓弩逼退。
每一波冲锋,都要在火光与箭雨中倒下成排的尸骸。
然而,宗翰与宗辅的怒吼在阵中不绝。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催动着部曲一轮轮扑向城墙。
对于这些久经沙场的女真铁骑来说,死人只是踩过去的垫脚石。
城墙最高处,崇祯亲自披甲立于女墙内侧,看着城下的惨烈景象,心情格外振奋。
“终于忍不住攻城了!”
原本以为,金人怂了,准备撤军了。
没想到,临了突然大举攻城!
好在宋军准备充分,崇祯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只要守住宿州,外援合围便能成型,一旦金军被困于此,便是覆灭之日!
残酷的城头攻防战,开始了!
火器的轰鸣、弓弩的疾响、敌人的嚎叫与马嘶交织在一起。
“加装火药!保持压制!给朕狠狠的干他们!”
崇祯奔走在城墙上,鼓舞道。
传令兵飞奔下去,士卒们一边冒着箭雨补充弹药,一边推着备用的金汁运上城墙。
宋军把金汁不要钱似的的往下倒。
下面惨叫声此起彼伏,金兵们被烫的嗷嗷直叫。
这种屎到淋头的感觉,太可怕了!
这一昼,金军先后发动了五次大规模冲击,每一次都以数百人的阵亡告终,但也使宋军疲于奔命,箭筒渐空,火药渐减。
然而,每一次攻退之间,宋军士气愈发坚定。
皇帝在城内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自己怕个毛?
杀就完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