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长白山下有个靠山屯,屯子东头住着个老光棍,名叫赵老三。这赵老三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如今五十多岁,靠着给屯里人打杂度日。这年腊月,屯中首富钱老爷家要翻修祖宅,请了赵老三去做短工。
钱家祖宅后有个废弃多年的库房,据说原是钱家老太爷年轻时存放皮货的地方,自打老太爷过世后便再没人进去过。钱老爷吩咐赵老三带着几个短工,把这库房也收拾出来。
推开那库房大门,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屋内蛛网密布,尘土积了寸厚。赵老三举着油灯四下照看,只见墙角堆着些破旧皮子,早已被虫蛀得不成样子。
“三哥,您瞧这是啥?”年轻短工小顺子突然叫道。
赵老三走过去,见小顺子从一堆破皮子下拖出个二尺来长的木匣。拭去积尘,匣盖上竟刻着些古怪符咒。赵老三心下好奇,掀开匣盖,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五尊木雕神像:黄鼠狼、狐狸、刺猬、蛇、老鼠,个个雕刻得活灵活现,虽年代久远,漆色却依然鲜艳。
“哟,这不是五大仙家么!”赵老三啧啧称奇,“钱家老太爷竟还供着这些。”
小顺子问道:“三哥,啥是五大仙家?”
赵老三笑道:“咱们关外老话说的狐黄白柳灰——狐是狐狸,黄是黄鼠狼,白是刺猬,柳是蛇,灰是老鼠。修炼成精了,便是保家仙。不过这五尊一同供奉倒是少见。”
几人正说着,钱老爷闻声过来,一见那木匣,顿时脸色大变:“快放下!谁让你们动这个的!”
赵老三忙将木匣放回原处。钱老爷挥挥手:“这库房不必收拾了,你们先去前院帮忙。”说罢自己抱起木匣,急匆匆走了。
当夜收工,赵老三回到自家那小茅屋,烫了壶烧酒,就着一碟咸菜独酌。半壶酒下肚,忽听门外有人道:“赵三哥好雅兴。”
赵老三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个干瘦老头,尖嘴缩腮,眼珠子滴溜溜转,身披黄衫,头戴小帽,模样古怪却面生得很。
“老先生是?”赵老三疑惑道。
老头拱手笑道:“鄙姓黄,今日见三哥在库房中寻得那木匣,特来拜会。”
赵老三酒醒了一半:“您怎知...”
“不请我进去坐坐?”黄老头也不待回答,侧身挤进门内,自顾自坐在炕沿上,“好酒!只是寡淡了些。”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葫芦,往赵老三酒碗里滴了一滴。顿时满屋异香,赵老三忍不住尝了一口,只觉甘醇无比,浑身舒泰。
黄老头道:“实不相瞒,那木匣中供奉的正是我等五家仙。钱家老太爷早年得我们相助,发家致富,曾许诺世代供奉。不料子孙不肖,将我们封入库房数十载,香火俱断。今日蒙三哥解封,特来致谢。”
赵老三听得目瞪口呆,方知遇上了真仙,忙道:“仙长言重了,小的无意之举,不敢当谢。”
黄老头笑道:“三哥不必过谦。我等虽脱困,但真身仍在木匣中,需得寻个有缘人供奉,方能重得香火。我看三哥甚为合适。”
赵老三为难道:“仙长抬爱,可我穷得叮当响,自家都吃不饱,哪来的香火供奉仙家?”
黄老头摆手道:“无需三哥破费。只需允我等暂居贵宅,立个牌位,早晚一炷香即可。我等自有法子助三哥度日,断不会让三哥吃亏。”
赵老三本就好奇,加之酒劲上头,便应承下来。黄老头大喜,当即唤来四位同伴:狐仙胡娘子、白仙白老太太、柳仙柳公子、灰仙灰先生。五位仙家各显神通,狐仙取来美酒,白仙带来野味,柳仙奏乐,灰仙起舞,黄老头与赵老三把酒言欢,直至鸡鸣方散。
临别时,黄老头道:“明日我等便迁居过来,还望三哥准备牌位。另外,我等平日或许会借三哥身形办事,三哥不必惊慌,自有好处。”说罢五人消失不见。
翌日醒来,赵老三只当是南柯一梦。不料推门一看,檐下果然放着那口刻符咒的木匣。赵老三不敢怠慢,赶紧将匣子供奉在炕头,又找来五块木牌,分别写上五大仙名号,摆上香炉。
自此,赵老三日子果然顺遂起来。上山砍柴,总能撞见撞树的野兔;下河摸鱼,鱼篓总是满满当当;就连走路都能捡着铜钱。更奇的是,屯中人渐渐都爱找赵老三帮忙,完了还多给赏钱。不出半月,赵老三竟攒下不少银钱。
这日黄昏,赵老三收工回家,忽见屋中灯火通明,推门一看,五大仙正围坐炕上饮酒谈笑。见赵老三回来,黄老头招手道:“三哥回来得正好,今日有桩好事要说与你听。”
胡娘子接口道:“钱老爷家老夫人痼疾缠身,遍请名医无效。我等可治此病,三哥明日可去钱府自荐,只说有祖传秘方,包管药到病除。”
赵老三犹豫道:“可我哪会治病...”
白老太太笑道:“三哥放心,我等自有安排。你只需取老夫人床头一缕头发,回来交与我们即可。”
次日赵老三硬着头皮上钱府求见。钱老爷本不信,但眼见老母病重,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赵老三依言取得头发带回。当夜,五大仙围着头发施法念咒,又让赵老三将头发烧灰化水,次日送回钱府给老夫人服下。
说也奇怪,老夫人服下那水,当晚便能下床行走,三日后痊愈如初。钱老爷大喜,重赏赵老三十块大洋。
此事一传开,赵老三名声大噪。屯中人有疑难杂症,都来求赵老三医治。五大仙各有神通:胡娘子善治疑难杂症,黄老头专解纠纷祸事,白老太太能驱邪避灾,柳公子可寻失物卜吉凶,灰先生会招财进宝。赵老三依言而行,无不应验,得了不少谢礼,很快翻修了房屋,添置了家当,成了屯中红人。
人一阔,脸就变。赵老三起初还对五大仙恭敬有加,后来渐渐觉得这都是自己的本事,对仙家供奉不免懈怠起来。香火有一搭没一搭,有时还抱怨仙家要的分润太多。
这日,屯中无赖王五找上门来:“三哥,如今您可是大能人了。小弟有桩小事求您帮忙。”
赵老三端着架子:“何事?”
王五低声道:“前日我赌钱输了,欠下刘爷十块大洋。刘爷放话,三日不还便卸我一条腿。求三哥救命!”
赵老三皱眉:“我哪有闲钱与你填赌债?”
王五忙道:“不敢让三哥破费。只求三哥使个仙法,让刘爷忘了这债...”
赵老三正要拒绝,黄老头的声音忽在他耳边响起:“答应他。”
赵老三一愣,借口方便,溜到屋后。黄老头现形道:“这刘爷原名刘三刀,早年是胡子,杀人越货,害过不少性命。如今洗白开赌场,依然欺男霸女。你可助王五此次,但需他应允一事。”
赵老三回屋,对王五道:“仙家可帮你,但事后你须为仙家办件事。”王五连忙答应。
当夜,黄老头带着灰先生潜入刘爷家,不仅抹去债据,还将其多年积蓄搜刮一空。刘爷次日发现,疑是仇家或鬼魅作祟,也不敢声张,果真忘了王五欠债之事。
王五得知后,喜不自胜,来谢赵老三。赵老三道:“仙家要你办件事:三日后午夜,带我们进钱家库房。”
原来自从上次之事,钱老爷将库房重锁,再不许人靠近。五大仙却似乎对库房中某物念念不忘。
王五面有难色:“钱家高墙大院,还有护院...”
黄老头现形道:“不必担忧,我等自有法子。你只需带路即可。”
三日后午夜,王五带着赵老三来到钱家后院墙外。赵老三怀中木匣微震,五位仙家化作五道青烟,潜入墙内。不多时,库房方向传来轻微响动。一刻钟后,五道青烟返回,黄老头声音兴奋:“得手了!快走!”
次日,钱老爷发现库房被盗,丢失了老太爷留下的一本皮货账册。钱老爷勃然大怒,却查不出盗贼踪迹。
却说五大仙取得账册后,每夜围着研究。赵老三偷眼看去,见那账册上密密麻麻记着的并非皮货交易,而是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取“货”若干,“货”名皆古怪,如“黑风”、“白毫”、“金丝”等。
这日,胡娘子对赵老三道:“三哥,我等欲往南方一游,需借你身形一用。”
赵老三问道:“仙长去南方何事?”
黄老头笑道:“老太爷账册记载,南方某地有我等所需之物。三哥不必多问,事后自有分润。”
赵老三心中疑惑,但贪图分润,便应允了。当夜,五大仙施法,赵老三只觉昏昏欲睡,倒头便不省人事。
待赵老三醒来,已是三日后。只见屋中堆着不少南方特产,五大仙正在分拣物品。黄老头递给赵老三一枚金戒指:“此番收获颇丰,这是三哥的份。”
赵老三细看那戒指,样式古雅,镶着块碧绿翡翠,显是价值不菲,喜得连声道谢。
自此,五大仙频频“外出”,每次皆借赵老三身形,带回各地奇珍异宝。赵老三暴富起来,穿起绸缎衣,抽起大烟袋,眼睛渐渐长到额头上,对屯邻爱答不理。
屯中人开始窃窃私语:这赵老三暴富得蹊跷,每回“睡”几日,便多出许多钱财宝物,怕不是走了邪路?
这话传到钱老爷耳中。钱老爷联想起库房失窃,心生疑虑,遂派人暗中监视赵老三。
这日,五大仙又欲往江南某地“取货”。赵老三却道:“各位仙长,近来屯中颇有闲言,可否消停几日?”
黄老头不悦道:“三哥这是要过河拆桥?若无我等,三哥哪有今日?”
赵老三如今财大气粗,顶撞道:“仙长们借我身形行事,却从不告知去了何处、做了何事。若是惹出祸端,岂不都是我担着?”
五大仙闻言皆怒。胡娘子冷笑:“赵老三,别忘了你的富贵是谁给的!”柳公子阴恻恻道:“既能予之,便能取之。”灰先生点头:“是极是极。”
赵老三被他们说得心虚,只好妥协:“仙长莫恼,小的只是担心...”
黄老头摆手打断:“罢了,此次之后,便消停几日。”
当夜,五大仙再次借身赵老三。不料次日清晨,赵老三家竟被团团围住。钱老爷带着保乡团破门而入,从赵老三怀中搜出若干失窃珠宝——正是钱家库房遗失之物!
原来钱老爷早有防备,昨夜故意将一批珠宝放入库房,暗中设伏。五大仙不知是计,果然中招。
赵老三被冷水泼醒,见眼前阵仗,吓得魂飞魄散:“钱老爷,这是...”
钱老爷怒道:“赵老三!我待你不薄,你竟勾结贼人,屡次盗我库房!人赃俱获,还有何话说?”
赵百口莫辩,被五花大绑扭送县衙。途中,黄老头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三哥莫慌,今夜我等便救你出来。”
当夜赵老三被关在县衙大牢,正自哀叹,忽见牢门锁扣自动打开。黄老头现身道:“快走!”
二人溜出县衙,五大仙皆在外接应。赵老三抱怨道:“仙长害苦我也!如今我是戴罪之身,如何是好?”
黄老头笑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我等已有去处,三哥随我们来便是。”
赵老三犹豫道:“可我家中还有许多钱财...”
胡娘子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避过风头,再回来取不迟。”
赵老三无奈,只得随五大仙连夜出逃。一行人来至深山一处洞穴安身。赵老三问:“仙长,如今该如何是好?”
黄老头道:“我等需往关内一趟,取些东西。三哥在此稍候,最多三日便回。”说罢不等赵老三回答,五大仙化作青烟散去。
赵老三在洞中苦等三日,不见仙家返回。洞中无粮,他只得采野果充饥。又等三日,仍无音讯。赵老三饥肠辘辘,实在熬不住,决定下山回屯。
不料刚到屯口,便被保乡团拿住。原来钱老爷料定他会回来,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赵老三喊冤:“都是那五个妖精作祟!小人冤枉啊!”
县太爷大怒:“荒唐!公堂之上还敢装神弄鬼!”大刑伺候下,赵老三屈打成招,问罪下狱。
狱中,赵老三夜夜咒骂五大仙。这晚黄老头忽现形狱中,叹道:“三哥何以至此?”
赵老三破口大骂:“背信弃义的黄皮子!骗我至此,害我受罪!”
黄老头摇头:“是三哥先起贪心,怨得谁来?当初若谨守本分,何至如此?”
赵老三语塞,半晌道:“仙长既来,快救我出去!”
黄老头道:“救你不难,但需依我一事。”
赵老三忙问:“何事?”
黄老头道:“县太爷府上有块古玉,乃是我等故物。你出狱后需设法取来。”
赵老三愕然:“我还如何出狱?又要我做贼!”
黄老头笑道:“明日公堂上,你翻供便是,我自有安排。”
次日过堂,赵老三果然翻供。县太爷正要动怒,忽然后堂喧哗,丫鬟跑来禀报:夫人突发癔症,胡言乱语!
县太爷急忙退堂,赶回后堂。只见夫人披头散发,眼神狂乱,指着县太爷尖声道:“狗官!赵老三乃我仙家弟子,速速放人!否则让你家宅不宁!”
县太爷大惊,心知有异,忙道:“尊驾何人?有何要求?”
夫人声音变成男声:“我乃黄仙是也!赵老三受我庇护,速速放人,再奉上库中古玉,可保你全家平安。否则...”夫人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县太爷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答应。夫人顿时恢复正常,茫然四顾:“老爷,我这是怎么了?”
县太爷哪敢怠慢,当即释放赵老三,又奉上古玉。赵老三得脱大难,取回古玉,回到山中洞穴。五大仙已在洞中等候。
黄老头接过古玉,大喜:“终于物归原主!”
赵老三问:“仙长,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无处可去,该如何是好?”
五大仙相视而笑。黄老头道:“三哥不必担忧,我等早有安排。关内某地有我等昔日洞府,三哥可随我们同去,共享富贵。”
赵老三经历这番变故,心下迟疑,但见无处可去,只好答应。
当夜,五大仙施法,带着赵老三腾云驾雾,不多时来至一处繁华城镇。五大仙购置宅院,挂牌“五仙堂”,专营驱邪治病、算命卜卦之事。赵老三充作门面,五大仙暗中施法,无不应验,很快声名远播,客户盈门。
这日,城中马员外来访,称家中闹鬼,请五仙堂前往驱邪。黄老头悄声对赵老三道:“此番是大买卖,须得如此如此...”
赵老三依计而行,到马家装模作样做法事,暗中却让灰先生将若干“邪物”藏在马家后院。次日再去“驱邪”,当众找出“邪物”,马家感激不尽,重金酬谢。
如此几次,五仙堂财源广进。赵老三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快活似神仙,渐渐忘了前尘往事。
这日,五大仙说要去城外作法事,留赵老三看家。黄昏时分,忽有官兵包围宅院,破门而入,将赵老三锁拿。
公堂之上,赵老三抬头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堂上端坐的县太爷,竟是当年靠山屯的钱老爷!
原来钱老爷捐官到此,早已侦知五仙堂所作所为。今日特意设计调开五大仙,抓捕赵老三。
钱老爷惊堂木一拍:“赵老三!你勾结妖人,欺诈百姓,可知罪!”
赵老三喊冤:“大人明鉴!小的只是门面,都是那五个妖精作法...”
钱老爷冷笑:“还敢狡辩!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招了!”
正要用刑,忽听堂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五大仙现形公堂,黄老头厉声道:“狗官!敢动我仙家弟子!”
钱老爷却不惊慌,一拍手,屏风后转出个老道。老道手持桃木剑,口念咒语,抛出一道符箓。那符箓化作金光,罩向五大仙。
五大仙齐声怒吼,现出原形:黄鼠狼、狐狸、刺猬、蛇、老鼠,皆有小牛犊大小,扑向老道。
公堂上顿时大乱。老道与五妖斗法,钱老爷早躲到后堂。赵老三吓得钻到案下,瑟瑟发抖。
忽听一声惨叫,老道被狐仙迷眼,蛇仙趁机缠住其身。黄仙尖叫:“老三快走!”
赵老三连滚爬出公堂,只听身后轰鸣不断,不敢回头,拼命逃跑。
不知跑了多久,赵老三精疲力竭,倒在一座破庙中。朦胧间,见黄老头踉跄进来,浑身是血,左耳缺失,狼狈不堪。
赵老三惊问:“仙长!其他仙家呢?”
黄老头叹道:“那老道厉害,我等不敌,四散逃命。灰先生被斩去尾巴,柳公子断了毒牙,胡娘子损了道行,白老太太不知去向...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赵老三黯然:“如今该如何是好?”
黄老头道:“我等需回深山修炼,恢复元气。三哥自求多福吧。”说罢化作黄烟散去。
赵老三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只得沿途乞讨,辗转回到靠山屯。屯中人见他归来,皆避之不及。老家早已破败,赵老三只好住进当年那座山中小洞,采野果、挖野菜度日,时常疯疯癫癫,自言自语。
每逢雨夜,山洞中便传出呜咽之声,如泣如诉。有晚归猎户信誓旦旦地说,曾见五只伤残动物围坐洞前:缺耳黄鼠狼、秃尾老鼠、断牙蛇、瘸腿狐狸、背脊秃斑的刺猬,个个眼冒绿光,与赵老三分食供品。
至于那木匣与牌位,早已不知所踪。唯有钱家库房重又封起,再无人敢靠近。有人说曾夜间见库房中有青光闪烁,疑是五大仙回来取走旧物。真伪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只知赵老三晚年潦倒,常对孩童说:“仙家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万万不可生贪心,人妖殊途,终非善道...”说罢咳喘不止,眼中似有无限悔恨。
此后靠山屯便有传言:五大仙尚在深山修炼,伺机复仇。以至家家户户供奉保家仙时,必多上一炷香,唯恐得罪了这些亦正亦邪的仙家。而钱家子孙更是年年祭祀,不敢怠慢。
然这些皆是后话,究竟如何,便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