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噩耗,像一场严冬的寒流,彻底冰封了林心大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暖意。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两天,不吃不喝,任由悲伤和绝望将自己吞噬。尹母和天赐(大学放假回来)守在门外,心急如焚,却不敢打扰。
第三天清晨,林心大推开了房门。她的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和坚定,仿佛一场大雪过后,天地间只剩下纯粹的冷寂和决绝。
她平静地对家人宣布了一个决定:“我打算把美容院关了,去省城。”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天赐首先反应过来:“妈!你要去省城?为什么?”
林心大看着儿子,目光温柔却不容置疑:“天赐,你哥哥(瓦片)在那里服刑。虽然我不能见他,但离他近一点,我心里……能好受些。”她顿了顿,看向尹母和闻讯赶来的尹家三姐妹,“更重要的是,天赐在省城上大学,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他血压还不稳定,需要人照顾。我也……想离他近一点。”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充满了母性的牵挂。但更深层的原因,只有林心大自己知道。唐山,这个承载了她太多痛苦、屈辱和失去的城市,她已经无法再面对。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残留着尹有才的阴影、石头的夭折、瓦片的悲剧。她需要离开,需要一个新的环境,去埋葬过去,也为天赐,和她自己,寻找一个真正的新生。
省城,既是靠近她无法割舍的骨肉(瓦片)的无奈选择,也是陪伴她唯一希望(天赐)的必然选择,更是她彻底告别过往的象征。
尹母泪眼婆娑,她理解儿媳的苦楚,不舍却又无法阻拦。尹家三姐妹沉默片刻后,纷纷表示支持。
有芳握住林心大的手:“嫂子,你去吧。爸妈有我们照顾,你放心。省城机会多,你手艺好,一定能闯出来。”
有慧也说:“是啊嫂子,换个环境,对你也好。需要钱或者帮忙,随时跟我们说。”
有娟更是红着眼圈:“嫂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为了天赐,也为了你自己。”
家人的理解和支持,给了林心大莫大的安慰和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林心大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搬迁。她低价转让了经营不久的美容院,处理了家里的杂物,只带上必要的行李和那点微薄的积蓄。天赐也提前返校,在学校附近帮她寻找合适的出租屋。
离开唐山前,林心大去公墓看了石头。她坐在小小的墓碑前,抚摸着冰凉的石头,轻声说:“石头,妈妈要走了,去省城陪弟弟(天赐)读书。你在这里,要乖乖的……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瓦片弟弟……”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墓碑上,很快被风吹干。她在那坐了很久,仿佛要把所有的悲伤都留在这里。
然后,她起身,擦干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背影决绝,如同一次永别。
到了省城,林心大在天赐大学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租下了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门面房。这里租金便宜,虽然简陋,但胜在离儿子近。她用剩下的钱,简单粉刷了墙壁,购置了最基本的美容美发工具和两张旧美容床,“心大美容美发室”的简陋招牌,就这样在省城的一个角落挂了起来。
创业之初异常艰难。人生地不熟,没有客源,她只能靠低廉的价格和过硬的手艺慢慢积累口碑。她每天起早贪黑,辛苦劳作,但只要想到儿子就在不远处的校园里安心读书,想到另一个儿子虽然身陷囹圄但至少与她同在一片天空下,她就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
她定期会给瓦片服刑的监狱寄去一些生活用品和书籍(虽然不知道他能否收到),也会按照郑律师提供的有限信息,按时缴纳一些必要的费用。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弥补,是她无法放下的母爱。
周末,天赐会过来帮忙,或者只是陪妈妈吃顿饭。母子俩相依为命,互相支撑。林心大看着儿子日渐成熟稳重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欣慰。她把所有的希望和爱,都倾注在了天赐身上。
这一次的迁徙,不是逃避,而是告别与重生。 林心大用她特有的坚韧,在陌生的城市里重新扎根。她不再是被命运摆布的可怜虫,而是主动选择生活、为爱奔走的坚强母亲。
过去的悲剧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但未来的路,还在脚下。 林心大擦干血泪,将悲伤深埋心底,为了她唯一可以守护的儿子,开始了她人生中最后一次,也是最义无反顾的拼搏。
新的篇章,在省城的这个小小角落里,悄然翻开。 这一次,故事的主题,将是守护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