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送进孤儿救济点的第二天,尹有才就如鬼魅般出现了。他粗暴地将林心大拖拽到一处更为偏僻、几乎被完全震塌的厂房地下室。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变和死亡的气息,成了尹有才临时的“巢穴”。
“算你识相。”尹有才将林心大狠狠推倒在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快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你欠我的,要用你的下半辈子来还!”
林心大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失去孩子的痛苦如同万蚁噬心,让她对一切都麻木了。她不再反抗,也不再哭泣,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尹有才的辱骂和驱使。
尹有才让她去废墟里翻找食物和水,让她去偷、去抢其他幸存者微薄的物资。稍有不从,便是拳打脚踢。林心大如同行尸走肉,机械地执行着他的命令,身上添了许多新伤,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痛早已盖过了一切。
尹有才似乎很享受这种完全掌控她、看着她痛苦的过程。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这个女人骨子里的韧性。他时刻监视着她,不允许她靠近孤儿救济点半步。
日子在绝望和屈辱中一天天过去。地震后的救援工作逐渐展开,外地的救援队和解放军开始大规模进入唐山,秩序在缓慢恢复。尹有才变得更加焦躁和警惕,他知道,自己这个逃犯的身份,在秩序恢复后将无处遁形。他必须尽快弄到足够的钱和物资,逃离唐山。
他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运送救灾物资的临时仓库上。
“听着,”一天晚上,尹有才揪住林心大的头发,恶狠狠地说,“我知道西边那个临时仓库晚上守卫不严。你去给我弄些药品和压缩干粮出来!弄不到,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他依旧用孩子来威胁她。
林心大麻木地点了点头。但就在转身准备离开地下室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角落里一堆尹有才抢来的杂物——其中,赫然有一把锈迹斑斑但看起来仍能使用的老虎钳,以及半包受潮但或许还能点燃的火柴。
这两个不起眼的东西,像两道微弱的电光,瞬间在她死寂的心湖中划过了刹那的亮光。
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地下室,朝着仓库方向走去。但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完全是绝望的沉重。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开始在她心中萌芽。
仓库的守卫果然如尹有才所说,比较松懈,主要是防止灾民哄抢,但对于有预谋的偷窃防范不足。林心大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灵活的身手,竟然真的找到机会,从仓库一角破损的围栏钻了进去,偷出了一小包消炎药和几块压缩饼干。
当她将东西交给尹有才时,尹有才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对她的“听话”似乎满意了一些。但他不知道,林心大在偷取这些东西的同时,也偷偷藏起了一小盒火柴和一小段被丢弃的、还算结实的麻绳。
深夜,尹有才吃饱喝足,裹着抢来的脏毯子,在角落里沉沉睡去,鼾声如雷。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已经被彻底打垮的女人,心中正燃烧着怎样的火焰。
林心大蜷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在绝对的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她听着尹有才的鼾声,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几根小小的火柴和那截麻绳。
逃跑? 几乎不可能。尹有才看管很严,而且她跑了,孩子怎么办?尹有才一定会报复。
告发? 向谁告发?现在的救援人员忙得脚不沾地,谁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话去抓一个“灾民”?而且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唯一的办法,似乎只剩下一个——让尹有才彻底消失。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但一想到尹有才威胁要伤害孩子的狰狞面孔,一想到失去孩子的剜心之痛,她的眼神就变得无比冰冷和坚定。
这个地下室,这个充满了绝望和罪恶的巢穴,或许将成为她和尹有才之间最后的坟墓。她开始默默观察,计算着时机,计划着每一个细节。她要利用身边能找到的一切,包括那把老虎钳,那截麻绳,那盒火柴,以及这黑暗潮湿的环境,布置一个绝杀之局。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她要变成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给予仇人致命一击。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而复仇的火焰,也将在最深的黑暗中,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