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厅内,空气凝固如铁。部落暗影祭司手中水晶球散发出的诡异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或震惊、或警惕、或冰冷的面孔。那些旋转的、亵渎的符号,如同活物般在球体内蠕动,与暴风城内部出现的腐蚀痕迹、与玛尔拉从荆棘谷带回的数据碎片,产生了令人心悸的共鸣。
伯瓦尔·弗塔根端坐于铁王座之上,那暗红的余烬在他眼中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内部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风暴。手指停滞在王冠冰冷的金属上,那细微的敲击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压抑的、能量蓄势待发前的死寂。
萨鲁法尔大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凝滞。老兽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锐利的独眼微微眯起。他赌对了。暴风城的异常,果然与这股弥漫在艾泽拉斯的黑暗低语有关。而这位摄政王,显然知情,甚至……深陷其中。
“看来,我们并非在谈论臆想,摄政王。”萨鲁法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洪亮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些‘符号’,这些能量的波动,并非部落独见。它们出现在卡利姆多的荒野,出现在沉没神庙的废墟,甚至……干扰着元素之灵的低语。它们指向一个共同的、古老的邪恶。而现在,它们也出现在了暴风城,不是吗?”
他向前迈出一步,无视周围骤然绷紧的武器和升腾的敌意。库卡隆卫士立刻上前,护在他身侧,与被遗忘者暗影祭司一起,散发出毫不逊色的、混合着野性与死亡的战意。
“我们跨越海洋而来,不是来欣赏你的城墙和卫兵,伯瓦尔·弗塔根。”萨鲁法尔的语气变得强硬,带着兽人特有的直率,“我们是来寻求答案,也是来发出警告。如果这股黑暗已经侵蚀了联盟的核心,那么它就不再是你们内部的事务。它关乎整个世界的存亡。部落不会坐视一个被古神奴役的暴风城,成为毁灭一切的桥头堡!”
赤裸裸的指控。如同战斧般劈开了所有虚伪的外交辞令。
王座之上,伯瓦尔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并非因为恐惧或愤怒,而是他额头的王冠,那裂痕深处,猛地传递出一阵尖锐的、冰冷的排斥与警告!针对那些符号,针对萨鲁法尔话语中提及的“古神”,更针对这种直接挑明真相的行为!
低语声在他脑中变得尖锐,不再是模糊的诱惑,而是清晰的命令:“否认!驱逐!他们是干扰!是秩序的破坏者!”
伯瓦尔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那暗红的余烬似乎被强行压下,恢复到一种极致的、非人的平静。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决断,仿佛在对抗着体内的某种嘶嚎:
“部落的……想象力,一如既往的……丰富。”他的话语略显迟滞,却更加沉重,“你们看到的,是你们希望看到的……敌人的影子。将这些……随处可见的野蛮图腾……与暴风城面临的真实威胁……混为一谈,是愚蠢……且危险的。”
他抬起手,指向那水晶球。
“你们所谓的‘证据’……或许只是某些……未被清理干净的……巨魔巫毒,或是……卡利姆多荒野固有的……混乱能量。暴风城的秩序……不容置疑,更不容……外来者……以莫须有的罪名……亵渎!”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诡异的割裂感,一方面极力否认,另一方面却又似乎承认了“真实威胁”的存在,只是将其归咎于不同的来源。
“至于合作?”伯瓦尔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声音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喉咙,“与部落分享情报?让你们肮脏的术士和萨满……窥探王国的核心?这本身……就是最可笑的……笑话!你们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干扰’!”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额头的王冠裂痕似乎微微发光。
“现在,”伯瓦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离开我的大厅,离开我的港口,离开我的视线。回到你们的卡利姆多,去对付你们‘想象’中的敌人。暴风城的麻烦,暴风城自己会解决。用我们自己的……方式。”
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如果你们拒绝……”他的目光扫过萨鲁法尔和他的随从,那暗红的余烬中第一次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那么……你们就将被视作……那‘黑暗力量’的先锋……予以……‘净化’!”
“净化”一词,如同最终的审判,冰冷地砸在王座厅的石地上。
皇家卫士和肃清委员会成员立刻上前,武器完全举起,魔法能量在指尖凝聚,将部落使团团团围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萨鲁法尔大王的独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果决。他看出来了,沟通已经不可能。眼前的伯瓦尔·弗塔根,或许还保留着部分意志,但已经被那顶诡异的王冠和其代表的黑暗力量深度扭曲、控制。任何理性的对话都是徒劳。
“看来,摄政王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萨鲁法尔的声音低沉下来,充满了战士面对绝境时的沉重与决心,“部落听到了你的回答。也看到了暴风城的……‘真相’。”
他没有下令动手,而是缓缓地、极其强硬地转过身。
“我们会的。但我们要带回奥格瑞玛的,将不再是猜测,而是确认。”他背对着伯瓦尔,声音如同钢铁碰撞,“记住你今天的话,伯瓦尔·弗塔根。当真正的黑暗浪潮涌来时,希望你不会为你今天的短视和……被蒙蔽……而感到后悔。”
“我们走。”
库卡隆卫士和被遗忘者祭司警惕地护卫着萨鲁法尔,面对着无数指向他们的武器,一步步地、毫不退缩地向后退去。暴风城的士兵没有得到攻击的命令,只是用武器和冰冷的目光逼迫着他们离开。
一场原本可能开启脆弱合作的对峙,以最糟糕的方式收场。
部落使团离开了王座厅,离开了暴风城港口,回到了他们的舰队上。那支猩红的船队,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进行最后的观察,随后缓缓转向,驶向来时的方向,消失在薄雾弥漫的海平面。
他们带来的信息炸弹,并未能炸开坚固的铁幕,反而可能让那铁幕闭合得更加紧密。
王座厅内,伯瓦尔依旧端坐着,一动不动。直到确认部落舰队完全离开,他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松开了紧握王座扶手的手指。
刚才那场对峙,对他而言同样是一场消耗巨大的战争。对抗萨鲁法尔的压力,对抗部落带来的真相冲击,更要对抗脑海中那因外部刺激而变得更加狂躁的低语和命令。
“加强……监控……”他声音极其沙哑地对身旁的书记官下令,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渗出,但瞬间又被那冰冷的王冠气息所蒸发,“所有……与部落可能……产生接触的渠道……全部……切断。任何……试图传递……不实消息者……视同……叛国!”
他站起身,脚步略显虚浮地走下王座台阶,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走向战略室的方向。
他需要更深地沉浸在那些数据中,需要从玛尔拉带回的“样本”里找到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快地推进“净化”……外部的压力(无论是真实的威胁还是部落的质疑),都只会让他更加坚定地、更加极端地……拥抱那条冰冷的、唯一的“生存”之路。
猩红与铁灰的对峙,没有带来理解,反而加深了猜忌,加速了滑向深渊的步伐。
而在暴风城阴影之中,那些窥见到这一幕的“缄默者”们,心中却涌起了更加复杂的情绪——部落的到来和离去,印证了他们的恐惧(威胁是真实的,且是全球性的),也带来了更深的绝望(唯一的外部干预力量被粗暴地驱逐了)。
但同时,萨鲁法尔那强硬的态度和最后的警告,是否……也留下了一颗微小的、关于“外部确认”的火种?
这颗火种,能否在铁幕之下,找到一丝燃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