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痕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瞳孔紧缩成针尖状,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骨髓。
指节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他却浑然不觉。
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刀片。
当听到那声“姚姚”时,他下颌绷出凌厉的弧度,咬肌不受控制地抽动。
察觉到萧云韶投来的担忧目光,他突然松开搂着她腰的手,力道大得几乎将她推了个趔趄。
“公主先回去吧。”
他的嗓音低哑得可怕。
未等萧云韶回应,他已转身大步离去。
拐进无人的巷角后,柳无痕终于爆发。
他一拳砸向墙壁,青砖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指骨顿时血肉模糊。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喉间挤出,像受伤的野兽最后的哀鸣,声音里裹挟着滔天的愤怒与刻骨的绝望。
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他忘掉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明白……
天空骤然绽放出绚丽的烟火。
姚浅凝驻足凝望,烟火的光芒映照着她复杂的眼神。
脑海中交替浮现着柳无痕血红的眸子和萧云韶颤抖的睫毛,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在她心中激烈碰撞。
她清楚地知道,世人皆会犯错,也都值得被救赎。
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但此刻,她内心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
柳无痕或许值得被原谅被救赎,可这份宽恕凭什么要由她来给予?
既然萧云韶甘愿做那根浮木,就该承受被旋涡吞噬的代价。
可为什么,一想到他身边有真心待他之人,她的心脏会突然刺痛?
真是可笑……她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襟。
那个“她”,居然还在为这种男人分泌多巴胺?
她比谁都清楚,拯救柳无痕注定是场看不到尽头的跋涉。
而她,既没有义务,更没有理由成为他的依靠。
任务进度依旧为零,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死亡的倒计时从未停止。
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超过50%的世界崩坏进度,等待她们的只有彻底的湮灭。
这个世界会给他机会……但她的温柔,必须首先留给自己。
她凝视着烟火熄灭后飘落的焦黑残屑,忽然想起柳无痕耳坠上那枚晃动的鹤羽。
多么讽刺啊,连禽类都懂得从一而终的道理。
“姚姚,你没事吧?”
萧景琰的声音混着烟花的爆裂声传来,看着姚浅凝被烟火映得苍白的脸色,他眉头紧锁。
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她脸上流转,却衬得她更加脆弱。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怎么四年不见,身子骨弱得像只病猫了!”
他的声音在又一次烟花绽放时提高,语气强硬却掩不住关切。
“前面有家茶楼,现在、立刻、马上给本王去歇着!”
姚浅凝无奈地笑了笑,抬眸时恰好一朵金色烟花在她眼中绽放。
“……你凶什么?”
萧景琰别过脸,耳根在烟花的映照下微微发红。
“……我没凶!”
话音未落,他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动作之快让她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漫天烟火交相辉映。
“闭嘴!再啰嗦就把你扔河里!”
他的威胁被新一轮烟花炸响盖过,却让怀里的姚浅凝轻轻颤抖。
烟火的光芒在他们头顶流转,姚浅凝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轻声问道。
“阿琰,你是因为萧云韶才来的江南?”
“嗯。”
他的回答简短。
又一簇烟花升空,照亮了姚浅凝若有所思的脸。
她很清楚,萧景琰是所有她需要攻略的人物中最容易拿捏的。
但要把他从忠犬变成疯狗,就必须让他心疼,让他为自己打破原则。
所以,她得先贬低自己。
“萧景瑜是不是用你母亲的性命威胁你和萧云韶,他让你来查探南边势力是不是真的顺服于他。”
烟花在此时骤然炸开,映出萧景琰骤然僵硬的身影。
他停下脚步,低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烟花的光芒在他眸中明明灭灭。
“……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
姚浅凝露出笑容,烟火的光芒在她眼中流转,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
她究竟知道多少?
从前那个对朝堂之事漠不关心的姚姚,如今竟能一语道破这般隐秘?
当最大的一簇烟花在头顶炸开时,姚浅凝看着萧景琰复杂的表情,轻声道。
“阿琰,这么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人都是会变的。”
烟花的光芒渐渐暗淡,萧景琰的手臂无意识收紧,将她往怀里按了按,像是怕她随着烟火消散。
“……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很辛苦,非常的……辛苦。”
她转头把脸埋进他胸口。
烟花终于完全熄灭,夜空重归寂静。
萧景琰突然将她轻轻放到路边石凳上,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星光下,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声音里是压抑已久的痛楚。
“姚姚,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你的苦,我来扛。”
“就算……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纯善的姚浅凝?就算我手上沾了血!就算我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恶人!”
她声音颤抖着拔高,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萧景琰瞳孔猛地收缩,捧着她脸庞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但下一秒又强迫自己放松力道,怕弄疼她。
沾了血?
她那样干净的人,怎会...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他的心脏。
是谁?
是谁把她逼到这般境地?
滔天怒火在胸腔翻涌,他恨不得立刻将那些人千刀万剐。
但随即他恍然醒悟。
她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会嫌弃这样的她吗?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像被利刃狠狠剜去一块。
萧景琰猛地将人按进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扣住她的后脑,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听好了。”
他贴在她耳边,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若杀人,我替你埋尸;你若成魔,我陪你下地狱。”
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反正我这双手……早就沾满鲜血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散落的青丝,方才狠厉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甚至带着几分颤抖。
“所以……别推开我,好不好?”
可她还要做最后的试探与攻略。
姚浅凝哽咽着推开他的怀抱,泪水模糊了视线。
“如果……我脏了呢?”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穿萧景琰的胸膛。
他周身气压骤降,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连呼吸都停滞了。
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眼底翻涌着近乎暴戾的暗潮。
谁敢……谁敢碰她!
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当时的绝望与疼痛。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萧景琰突然俯身,发狠地吻住她苍白的唇,直到她喘不过气才稍稍松开。
拇指重重碾过她被吻得嫣红的唇瓣,喘息着道。
“脏?那我便陪你一起脏……”
“你流一滴血,我放十斤血;你染一寸泥,我滚进万丈渊。”
额头轻轻抵住她的,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姚姚……告诉我,你当时……疼不疼?”
她成功了。
萧景琰竟如此心疼她。
但戏还是要做全套。
姚浅凝瘫软在他怀中,泣不成声。
萧景琰紧紧搂住她颤抖的身子,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都过去了……”
他声音沙哑。
“从今往后,你的痛就是我的痛,你的罪就是我的罪,我们一起扛。”
【萧景琰忠犬度+10%,目前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