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场面就变得越发荒唐起来。杨志德身边那两个年轻女孩褪去了所有衣物,随着音响里刺耳的电子乐,扭动着跳起了贴面舞。
她们的舞步毫无章法,更像是醉意朦胧下的随意摇摆,身体时不时相互摩擦,手指在自己和对方身上暧昧地游走,偶尔还会朝着沙发上的我们抛来刻意的眼神。
杨志德明显已经喝高了,他斜靠在沙发上,大声笑着说:“跳得最差的那个……嗝……得受罚!唱得最难听的也得罚!”他所谓的惩罚,就是嘴对嘴灌酒,直到对方咽下去为止。
女孩们跳完唱罢,轮到我们。第一个被指名的就是我。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夹杂着口哨和哄笑。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林小雨面前。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下意识地抿了抿嘴。我一手虚扶在她腰侧,另一只手端着酒杯。
我们几乎是同时侧过脸,嘴唇隔着冰凉的酒杯边缘碰到一起,烈酒混着果味的甜腻猛地涌进口中,她呛了一下,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流了下去。我很快松开,放下酒杯,擦了擦嘴,全程没敢多看她的眼睛。
杨翊恒接受惩罚时则显得麻木许多,他动作很快,就像完成程序,嘴唇一碰即分,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一轮又一轮,酒气混着烟味和香水味,粘稠得令人窒息。杨志德喝得最多,终于撑不住,踉跄着冲进洗手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在一片狼藉、音乐还在聒噪的混乱中,我和杨翊恒的目光隔空相遇。
甚至不需要任何语言,我们都清晰地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
待杨志德从包间里出来,我和杨翊恒交换了个眼神,便起身招呼所有姑娘们聚过来。
“今晚就到这儿了,你们都先到门口等。”我压低声音,朝她们摆了摆手。
人群逐渐散开时,我特意留下陪杨志德的那两位姑娘。包厢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音乐声还未完全散去,我朝她们走近一步。
“等会儿麻烦你们送杨总去酒店,”我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塞进其中一位姑娘手里,“这是开房的钱,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那姑娘捏着钱,会意地抿嘴一笑:“放心吧哥,肯定把杨总照顾周到。”
另一位也凑近些,声音软绵绵的:“我们懂得的,您就放心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们一左一右搀住有些微醺的杨志德。他眯着眼睛笑,满脸红光,很是受用地任由两个姑娘架着他,步履微浮地朝门口走去。
杨翊恒办事利落,已经叫好了车,正站在玻璃门边朝我比了个搞定的手势。夜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让我精神一振。
目送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缓缓旋转的玻璃门后,我这才转身回到包厢,拿起沙发上遗落的外套,径直走向收银台结了账。
从云顶会所出来,杨翊恒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女孩,转头问我:“晓阳,你还行不行?”
我轻轻一笑:“我当然没问题,倒是翊恒哥你……还撑得住吗?”
“我当然……当然没问题!”他脸颊一热,语气有些急促,“不跟你多说了,我先走一步。”说着,他略显匆忙地带着那两个女孩转身离去。
我点了一支烟,默默看着杨翊恒带着两女人拦下一辆出租车,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微弱的光,渐渐汇入夜晚的车流,最终消失在街角。
我低头深吸一口烟,猩红的火点在指间明灭,烟气缭绕而上,又被晚风吹散。直到那支烟燃尽,我才将烟蒂摁灭在路边的垃圾桶上,转头对身边的林小雨和那个神色仍带着几分青涩的女人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酒店。”
我径直走向停在一旁的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引擎低声启动,车内灯自动亮起,照出林小雨有些心事的侧脸,和那位青涩女人交叠的双手。车子平稳驶出,穿过依旧热闹的大街,霓虹灯光流水般掠过车窗;再经过几栋灯火通明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冷冽地反射着城市的夜光。
不过十分钟,一品酒店那熟悉的门廊便映入眼帘。我将车钥匙交给门童,带着她俩走进大堂,暖黄的灯光和安静的氛围瞬间将我们包裹。在前台快速办完入住手续,拿到房卡,我们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在五楼停稳。我故作悠闲地踱到房门口,刷卡进门。刚一关上,我便表面不动声色地轻声问道:“怎么回事?现在总能说了吧。”
林小雨看了一眼身旁那个始终低着头的女孩,嘴唇动了动,却依然没有出声,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行声。
我走到迷你吧台,倒了两杯水递给她们,语气尽可能放得缓和:“别怕,尽管说吧。这里没有外人,我在这儿,他不敢乱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林小雨双手捧着水杯,指尖有些发白,她沉默了几秒,仿佛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好吧……是这样,我母亲年初查出了重病,手术加治疗……至少需要20万。我家里情况本来就不好,实在没办法了,最后只能去找贷款公司借了钱。”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钱是凑够了,我妈的病也治好了。可我……我实在还不上那笔债。他们就开始天天打电话催,后来直接上门堵我,说如果还不了,就逼我去……去陪酒,甚至卖身来抵债。”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寂静,沉重的压力几乎肉眼可见。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身体微微前倾,谨慎地追问:“哪家贷款公司?第一次是怎么接触上的?他们后来是怎么逼你的——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点?我想知道整个过程。”
林小雨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简短地讲述了如何通过小广告找到那家贷款公司,签下那份她当时根本看不懂的合同,以及之后如何被步步紧逼,直到被带往会所“工作”的整个过程。
“那你现在怎么办?”我沉默片刻,声音压低,“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卖下去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小雨的声音骤然断裂,她突然抱住头,蹲下身去,压抑的哭声从臂弯里闷闷地传出来,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我静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转头看向旁边始终拘谨不安的青涩女人,她的手指正紧张地绞着衣角。
“你呢?”我问道,尽量让语气不那么像审问,“为什么也会在会所?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没接过多少客人吧?”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怯懦和屈辱,声音细若蚊蝇:“我…我是从农村来的,在这个城市上学。周围同学都用好的、穿好的,我总被她们瞧不起……后来我就偷偷去借了钱,买了手机和包包……”
她停顿了一下,眼泪无声地滑落。“可后来利滚利,我根本还不上。他们……他们也逼我来卖。已经……接过三个客人了。”
“你最初借了多少?”我轻声问。
“五万。”她几乎说不出话,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但现在他们要我还十万。”
此刻的我只觉得一阵头痛袭来,太阳穴突突地跳。林小雨……她偏偏是沈高雅最好的闺蜜。我若是插手,后续的麻烦恐怕难以想象;但若坐视不管,又该如何面对沈高雅?
我的目光在她俩之间来回扫过,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们去会所的时候……第一次都还在吗?”
青涩女人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在的……是进去之后才没的。”
林小雨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明显怔了一下,仿佛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她犹豫片刻,才低声回答:“我…我的第一次还在。”
我猛地想起来——之前妈咪确实提起过,原来林小雨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