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孔鸣握紧拳头,无力,还是深深的无力。
他还有点,可对方一次性提高五千金,这个超标价格分明是告诉他们庄家,该知难而退。
屋子里明明开着灯,却沉闷一片,所有人都像嘴里被塞紧棉花,说不出的难受。
庄敏捷看了眼自己苍老的大哥,大哥呆呆看着窗前,只有沉默。
钟家五号屋里,看到有人加价五千。
钟云州放肆大笑。
“哈哈哈,三伯,我猜,庄家人现在,肯定都是黑脸。”
钟萧然赞同点头:
“这种小地方,本来就赚不了什么钱,庄家之前还蠢到拿祖辈积蓄养护院。
那个庄孔鸣也就是运气好,侥幸突破凝泉。
不然,这个钱,他连一半都拿不出来。”
出价的十七号屋里,夏志杰没有看向庄家,而是看向姜瀚文房间。
亲自粉碎昔日朋友的梦,一定很难受吧?
他这些天开始收集情报,可是知道自己掌柜,当年和这位家主是多么合拍,互相信任。
没想到,有朝一日,双方居然成了对手。
……
握紧出价水晶,庄孔鸣脸颊微红,若非这些年的钱,几乎只出不进,他何至于此?
“家主,书我不要了,一会儿我去付违约金,还能拿出四千金!”雷禾叹口气,艰难松口,把刚刚的《水生术》放弃。
选择是艰难地,没有人愿意放弃。
可雷禾没忘记,那日下雪,天气格外阴冷,大雪一尺之深,掩盖药田。
药田众人做好殊死一战准备,哪怕是全军覆没,也绝不想步庄家人后尘,死于内斗中。
他们要独立,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庄家集结黑袍护院,准备把药田八百余人团灭,一个不留,双方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赤霄剑送到庄孔鸣手里。
那个双方中间,唯一的情感连接出手。
杀掉兄弟后的家主六亲不认,连父亲都不敢多说的庄家主。
他认姜总管的剑,认那段互相信任的默契。
明明是强势一方,实力碾压,可家主还是让步,给了药田独立,也给活路。
人心换人心,尽管他不看好庄家人,但是他看好庄孔鸣。
很多事,责任不在这位家主身上,可他作为家主,那些事,又不能按他意愿去做。
人在位置上,身不由己。
面对帮忙,庄孔鸣摇摇头,冷峻脸庞如冬日暖阳,带着轻松微笑:“药田也难,就你一个引气,撑不住的。”
说着,庄孔鸣在水晶上再次出价。
“五万八!”
庄孔鸣没有喊五万五千一,而是也猛提三千。
童图同大厅众人缄默,这三千不多,却是对刚刚五千的回答。
庄家最后的出手,五万八,这是极限,也是体面。
明明只是普通的出价,可恍然间,难以言喻悲壮在心头翻滚。
对于大寨村的老人来说,庄家虽然一直饱受内斗诟病,被他们调侃,但绝对是他们觉得骄傲的家族。
是庄家第一个免费借钱给人治病;
是庄家愿意让朝不保夕的采药人孩子修炼;
是庄家撑住大寨村面子,没有让外来势力欺负他们。
“别出价了吧。”
“是啊,庄家也不容易。”
“……”
一双双眼睛注视二楼。
童图也看向二楼十七号房间,哪怕是梦,庄家也是众望所归,这个神秘客人,应该放手了,他松口气。
“掌柜的,我们不出价了吧?
这份丹承就算到手,也不一定有用。”夏志杰望着传音符,很不确定问道,他不想掌柜的纠结,换了个好听的说法。
传音符那边响起清晰问话:
“你会因为别人可怜,让开自己要走的路吗?”
姜瀚文放下传音符,望向对面。
不小心作为竞争对手,这并非他本意。
可若是让路,这实在没可能。
这是公平竞争,没有自己,也会有别人。
他珍惜感情,但一码归一码,不会去做滥好人。
这种让,是没有意义的。
打铁还得自身硬,这场洪流里,庄家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拍卖。
长生途中,这种事,或许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万众瞩目下。
十七号喊出六万。
“六万金一次,六万金两次,六万金三次!
咚!
恭喜十七号房贵客,拍下丹承!”
姜瀚文嘴角咧开微笑,到手!
几家欢喜几家愁。
庄家全体沉默中,倒数第五件拍卖品,暴冰熊兽皮端上台面,新一轮竞价开启。
庄孔鸣拍了拍雷禾肩膀站起身:
“走吧,下面的,只会更贵,回去,好好修炼。”
“咔嚓~”房门推开,庄孔鸣独自离开屋子。
背影在沉默中消失。
独孤、落寞。
“嘭!”
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砸碎,浅绿茶水溅射在雪白地毯上,宛如一颗颗珍珠滑动。
庄敏捷冷冷看着雷禾:
“要不是你们药田想分出去,我们庄家会这样被人羞辱吗!”
雷禾脸色沉下来:
“三小姐,不要什么事都从别人身上找问题。
我们是吃过庄家给的饭,但我们没有白吃。
再有,药田是杜长老一手成立,姜总管扩建。
家主有资格说我不是,那是因为姜总管人情在,你没有!”
站起身,雷禾拂袖而去。
“庄七,看到了吗,这种白眼狼,你居然说他是功臣!”庄敏捷回头看着角落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一言不发,这是庄家目前的大统领,被家主赐名庄七。
庄七面无表情,不带感情道:
“他说得没错,拍卖场上无父子,价高者得,与其怪别人强,不如反省自己弱。”
说完,庄七也离开房间。
“好好好,我庄家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没有一个养得熟。”
庄敏捷怨恨看向门边,拳头捏紧。
那颗隐藏在心底的种子破壳发芽,野蛮生长。
大厅对十七号的谩骂,随着拍卖继续,戛然而止。
拍卖会外,庄孔鸣站在街头,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心里感慨良多。
他没那么脆弱,只是,承认自己不如人,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挫败,更别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更重要的是,这次拍卖,让他看到家族之间,那宛若天堑的差距。
雷禾同庄七走了出来,一个站他身后,一个径直离开。
“三小姐,我不看好。”庄七冷道。
庄孔鸣背着手:
“从小她太傲,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这次回家,就是奔我位置来的。
你觉得,除了她,我的位置还能给谁?
庄七,我们家,没人了!”
一句没人,扎心写实庄孔鸣的所有悲愤和无奈。
庄七冷静摇头:
“如果,是阿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