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骸山的死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浓重。骸骨真君陨落,本源尸核被夺,残余的零星尸兵失去了主宰,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巨大的骨山间茫然游荡,很快便被清理战场的万魔殿修士如同砍瓜切菜般剿灭。
千面鬼帝与幽魂道人指挥着麾下,高效地清点着百骸山积累千年的尸道资源——各种奇异的骨骼、阴煞晶石、尸丹以及操控僵尸的秘法典籍。然而,他们都能感觉到,立于骸骨山巅的那道黑袍身影,周身散发的寒意,比这万年坟场的死气还要冰冷刺骨。
叶无忌手中把玩着那枚刚刚失去效用的“清”字玉佩,破妄血瞳之中,暗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无数信息碎片在他强大的神识下被拼凑、推演。
“玄……清……”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青云宗玄尘已死,这“玄”字玉佩出现在五毒岭,或许是玄尘生前布下的暗棋,或许是其背后仙界势力通过某种渠道放置的诱饵。而这“清”字玉佩,连同那具死亡不久的金丹修士尸体,出现在与世无争(看似)的百骸山,则更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后续环节。
目的明确:利用他对青云宗相关线索的敏感,诱使他探查百骸山,并通过这第二枚玉佩,确认他的行踪、实力,甚至可能采集了他的气息或法力波动!
那一道宏大纯正、一闪而逝的神念扫描,就是最好的证明。对方已经“看到”了他,看到了他覆灭百骸山的过程。
“想摸清本座的底细?”叶无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那本座,便送你们一份‘大礼’。”
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暗处的敌人已经出手,那他最好的回应,不是隐匿,而是以更加强势、更加诡谲的方式,将水搅浑,反客为主!
“千面。”叶无忌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传入下方正在忙碌的千面鬼帝耳中。
千面鬼帝浑身一颤,立刻瞬移而至,恭敬跪倒:“属下在!”
“挑选一批机灵且擅长伪装遁术的弟子,修为不必太高,金丹初期即可,要绝对可靠。”叶无忌命令道,同时指尖逼出几缕极其细微、却蕴含着他一丝本源气息的魔元,以及从骸骨真君尸核中剥离出的部分精纯尸气,“将这些气息分给他们,让他们分成十队,朝着不同方向离开腐毒沼泽,沿途不必隐藏行踪,可适当制造些动静,目标……散修聚集地‘混乱之城’,以及几个与正道关系暧昧的中立坊市。”
千面鬼帝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露出钦佩之色:“殿主高明!此乃疑兵之计!属下立刻去办!”
这是要制造大量拥有叶无忌“气息”的目标,四处活动,混淆视听,让那暗处的追踪者无从判断他的真实去向和意图!
叶无忌微微颔首,继续道:“另,传令下去,万魔殿大军即日开拔,目标……黑瘴山脉边缘的‘枯骨荒原’,大张旗鼓而去。”
枯骨荒原,那是一处比黑煞荒原更加混乱、资源相对贫瘠的地带,盘踞着大量邪修散修和小型魔宗,地理位置靠近妖族领地。选择那里作为下一个目标,合情合理,既能继续扩张,又能暂时避开可能存在的正道主力围剿。
“属下明白!”千面鬼帝心领神会,这是明修栈道。
“至于你,”叶无忌目光落在千面鬼帝身上,“整顿好沼泽事务后,由你坐镇此地,筹建分坛,对外宣称本座正在闭关消化此次收获。”
“是!属下必不负殿主重托!”千面鬼帝激动应下,这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和莫大的信任。
安排妥当,叶无忌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他没有跟随大军,也没有留在腐毒沼泽,而是凭借着化神期的修为和破妄血瞳对能量轨迹的敏锐捕捉,朝着那一道神念来源的大致方向,悄无声息地追蹑而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方势力,敢如此算计于他!
数日后,万魔殿大军浩浩荡荡开赴枯骨荒原的消息,以及数十股携带“叶无忌”气息的修士小队在不同区域活动的踪迹,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修真界底层情报网络中传开。
与此同时,腐毒沼泽三大宗门被万魔殿以雷霆之势覆灭、殿主叶无忌疑似已晋升化神的消息,也如同重磅炸弹,在更高层面的势力中引发了巨大震动。万魔殿的凶名,一时无两。
…………
距离腐毒沼泽数百万里之外,一片灵气盎然、仙云缭绕的群山之间,隐藏着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境。
秘境中心,一座白玉亭台中,两名老者正在对弈。
其中一人,身着八卦道袍,仙风道骨,面容清癯,正是当今正道联盟七大执事长老之一,天机阁阁主——璇玑子(化神初期)。另一人,则是一身朴素灰衣,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海,乃是璇玑子的同门师弟,精于推演卜算之道的——玄珠子(元婴巅峰)。
亭台中央,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水波荡漾,正隐约显现出腐毒沼泽百骸山区域的模糊景象,只是此刻景象正在缓缓消散。
“师兄,信号已断,玉佩印记也已湮灭。”玄珠子落下手中一枚白子,缓缓道,“看来那魔头警觉性极高,已然察觉。”
璇玑子手持黑子,沉吟片刻,方才落子:“无妨。目的已然达到。此子确已晋升化神,实力远超寻常,更能轻易斩杀骸骨真君那等积年老魔,其威胁等级,需重新评估。”
“只是可惜了那两枚‘溯源玉佩’和那具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清虚观’弟子尸身。”玄珠子叹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璇玑子神色平静,“能确认此魔行踪和大致实力,这点代价值得。只是……根据各地眼线回报,同时出现多股携带其气息的目标,动向不一,其主力又开往枯骨荒原,此魔心思,颇难捉摸。”
玄珠子皱眉:“莫非他发现了我们的意图,故布疑阵?”
“有可能。”璇玑子指尖轻轻敲击棋盘,“但也可能是其本性狡诈多疑,行事向来如此。枯骨荒原靠近妖族,难道他想与妖族勾结?还是说,另有图谋?”
就在两人推演之际,一名青衣道童匆匆步入亭台,奉上一枚玉简:“启禀阁主,玄师叔,刚刚收到来自‘万宝楼’的加急情报。”
璇玑子接过玉简,神识一扫,面色微微一凝。
“师兄,何事?”玄珠子问道。
璇玑子将玉简递给玄珠子:“万宝楼安插在混乱之城的人发现,其中一股携带叶无忌气息的修士,在与人交易时,无意中透露,叶无忌似乎在寻找……关于‘幽冥帝君’陨落之地的线索。”
“幽冥帝君?”玄珠子瞳孔一缩,“那个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执掌死亡本源的古神?叶无忌找这个做什么?”
璇玑子目光深邃:“不管他找这个做什么,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若他真对这等虚无缥缈的传说感兴趣,必然会前往一些古老的遗迹或禁地探寻……通知下去,加强对几处疑似与幽冥相关古遗迹的监控,特别是……‘九幽裂隙’附近。”
“九幽裂隙?那可是连我等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地!”玄珠子惊道。
“越是绝地,越有可能藏有秘密,也越容易……设下绝杀之局。”璇玑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此魔不除,正道难安。既然他可能自投罗网,我们便早做准备。”
“是,师兄。”
亭台内,棋局继续,但谈论的话题,已关乎一场即将到来的、波及更广的暗战。
而此刻,远在数万里之外,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正沿着那神念残留的微弱轨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悄然潜行。叶无忌的破妄血瞳中,闪烁着冰冷而睿智的光芒。对方的反应,似乎正沿着他预设的剧本上演。这场暗处的博弈,胜负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