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上的双轨符号偏转半度,轨道不再闭合的瞬间,路明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没有抬手去触,也没有催动灵力强行复原,只是将呼吸放得极缓,神识如细线般顺着那道断裂处探入。
识海中,第七次地脉震动的数据正在回溯。前六次波动规律清晰,间隔一致,唯独在第七次来临前的零点三息,所有记录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是中断,而是被某种同频力量覆盖了原本信号。正是这刹那的遮蔽,让闭环结构从“封印”转为“通道”。
他睁眼,目光落在案上并置的玉符与玉简之间。两者相距不过三寸,却自方才起生出一丝极淡的灵波牵引,如同无形之线悄然绷紧。这不是共鸣,是响应。仿佛外界某个机制已经启动,正通过地脉网络向此间投来第一道试探。
“七不是劫数。”他在心中默道,“是钥匙。”
指尖轻点玉简边缘,调出三位异常神位的历史权限变更记录。初看无异,皆为封神后例行调整。可若以“七日”为周期重新排列,便会发现每一次权柄变动,都发生在特定节气的子时三刻——与天际闪光、寒潭震动完全重合。更关键的是,三次变更内容均涉及对外来法则的裁定权:第一次开放对异域神通的审查,第二次赋予截断因果链的权限,第三次则允许代行天道惩戒。
这些权限本不该集中于非主神之位,更不该以如此隐蔽的方式逐步移交。但它们确实发生了,且每一步都嵌在“七”的节奏里,像是一场漫长仪式的层层解锁。
他收回神识,掌心覆住玉符。温度尚存,尚未传来新的警示文字,但那种隐秘的脉动感仍在持续,像是地下深处有东西正缓慢苏醒。他忽然想起封神榜颁布当日的情景——天庭在西方神职序列预留七席空位,当时无人深究,只当是礼让佛门的象征之举。如今看来,那七席并非虚设,而是接口。专为某种外来规则接入洪荒体系所准备的合法入口。
而佛门三十年未动西巡,偏偏在此时提出取经历程,时机精准嵌入地脉共振周期,绝非巧合。他们不是被动卷入,而是主动配合。天庭提供名分与路径,佛门提供名义与方向,双方各取所需:一个借传经之名更迭秩序,一个借量劫之势扩张教化。真正的目的不在弘扬佛法,而在替换规则。
“所以‘行者’不是孙悟空。”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融进密室的寂静里。
玄梧那句“行者将出”始终萦绕心头。“出”而非“来”,意味着此人并非外来者,而是早已内生于这盘棋局之中。他的存在依赖仪式完成才能显现,就像种子需经风雨方可破土。
再看“行者”二字本身。古籍中凡称“行者”,多指代执行律令之人,而非修行之客。结合三位神位权限的演变方向——裁决、审查、惩戒——答案已呼之欲出:所谓“行者”,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即将通过神位媒介降临的“新律执掌者”。一个由天庭与佛门共同授权、借西游之名植入洪荒的规则化身。
取经之路,不过是引导其成型的仪式路径;八十一难,实为激活节点的必经流程;真经未启、伪经先传,正是因为真正要传递的并非经文,而是随经而来的那套全新法则。
他闭目,将所有线索重新串联:
钟声七响,唤醒沉睡机制;
神位三变,铺设接入端口;
地脉频震,构建传导链条;
天象七闪,标志阶段推进;
最终,在第七轮周期结束之时,通道彻底打开,“行者”携新律而出,旧秩序将在不显山露水中被悄然替换。
整个过程无需刀兵,不必宣战,甚至连天机都不会剧烈动荡——因为它披着“天命取经”的外衣,合乎表面规则,实则偷梁换柱。
而现在,距离第七次地脉震动,仅剩七日。
他缓缓睁开眼,眉心微光流转,识海中一张由数字、频率、符号构成的无形网络已然成形。中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七”字,向外延伸出三条主线:一条连向东南天际的闪光轨迹,一条贯穿三位神位的权限变更节点,第三条则深入地脉深处,指向西方荒境那口传说中的古井——三十年前钟声响起之地。
就在他即将锁定古井坐标时,玉符表面突然浮现一行新字:“子时三刻,风不起,云不动,唯井底回音再起。”
与此同时,玉简上的断裂轨道微微一震,竟开始缓慢偏移,两条原本平行的纹路逐渐拉开距离,形成一道微小的缝隙。那缝隙虽窄,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牵引之力,仿佛另一端连接着某个正在开启的门户。
路明没有动。他只是将双手重新覆上两件器物,灵力沉入其中,稳住即将失控的共振频率。他知道,这不是警告,是倒计时。
七日后,子时三刻,地脉震动之时,便是通道完全贯通之刻。届时,若无人干预,新律将顺理成章落地,旧规无声退场,而所谓的“西游”,将成为一场被载入史册的合法篡改。
他坐在原地,气息平稳,眼神清明。烛火映照下,手指轻轻敲击案面,一下,又一下,节奏稳定,恰好七次为一轮。
最后一击落下时,玉简缝隙中渗出一丝极细的银光,顺着他的指尖爬行半寸,随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