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蹲在物资仓库的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藏有求救信号的海报边角。仓库外传来铁皮屋顶被雨水砸出的噼啪声，混杂着园区巡逻人员的呵斥声，像一根细针，时刻刺着她紧绷的神经。自从上次用海报设计化解赵虎的刁难后，她刻意保持低调，每天除了完成园区分配的“任务”，就是暗中梳理人脉——那些愿意在深夜向她递半块压缩饼干、悄悄提醒她“赵哥又在打听你”的底层人员，都是她未来逃离计划的潜在力量。
“007，赵哥叫你去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是负责打扫赵虎办公室的小姑娘阿梅。她攥着衣角，眼神里藏着担忧：“他刚才摔了杯子，你……你小心点。”
陈韵点点头，将海报叠好塞进怀里——这是她昨天刚修改的版本，比上次多画了几个不易察觉的地理标记，万一能流到外界，或许能给国内的漆娇和贾钥熙提供线索。她拍了拍阿梅的手背：“谢谢，我知道了。”
赵虎的办公室在园区办公楼的三层，是整个诈骗园区里少有的铺着瓷砖的房间。陈韵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门没关严，能听到里面传来赵虎的怒骂声：“刘嘉鑫那个老狐狸，天天护着007，真当我不敢动她？”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赵虎正坐在老板椅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看到陈韵，他把脚放下来，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听说你最近本事不小，底下人都愿意听你的？”
陈韵低着头，语气平静：“赵哥说笑了，我只是按规矩做事，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赵虎突然提高声音，猛地一拍桌子，“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扔到陈韵面前，“给你个任务，三天之内，搞定这个‘客户’，让他把五十万转到指定账户。要是搞不定，你团队里的人，这个月的饭都别想吃了！”
陈韵捡起纸，上面只写着一个姓名和一串手机号，连对方的基本信息、兴趣爱好都没有。她心里一沉——这根本不是正常的“任务”，赵虎就是故意刁难。园区里的诈骗流程，通常会先让“情报组”收集客户的详细资料，再针对性制定话术，就算这样，成功率也不到三成。现在只给一个手机号，无异于让她去碰运气。
“赵哥，”陈韵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委婉，“这个客户的信息太少了，能不能……”
“不能！”赵虎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怎么？007不是很厉害吗？上次用几张破海报就能应付过去，这次五十万都搞不定？还是说，你跟刘嘉鑫走得近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的话里带着威胁，陈韵很清楚，赵虎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压她，顺便给刘嘉鑫难堪。如果她拒绝，赵虎肯定会找借口惩罚她的团队；如果她接了，三天内完不成任务，团队的人就要挨饿——在这个连水都要限量供应的园区里，饿肚子几乎等于慢性自杀。
“我接。”陈韵咬了咬牙，把那张纸攥紧，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里。
赵虎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记住，三天后我要结果，要是搞不定，你就等着给你团队的人收尸吧。”
陈韵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办公室。刚下到二楼，就看到刘嘉鑫的亲信阿力在走廊尽头等她。阿力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赵虎找你干什么？刘哥让我盯着点，怕他对你不利。”
“他给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陈韵把那张纸递给阿力，“三天，五十万，只有一个手机号。”
阿力看完，脸色变了：“这混蛋就是故意的！刘哥说了，要是赵虎找你麻烦，就让你跟他说一声，他来处理。”
“不行。”陈韵摇摇头，“现在赵虎就是想挑事，要是刘哥出面，他肯定会到处说刘哥偏袒我，到时候总部那边要是知道了，反而会给刘哥添麻烦。”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这个任务，我自己想办法。”
回到团队的住处——一间由废弃厂房改造的房间，十几个人挤在上下铺的铁床上——陈韵把大家叫到一起，拿出那张纸，把情况说了一遍。
“什么？只有一个手机号？这怎么可能！”一个叫阿明的男生忍不住喊了出来，他上个月刚因为没完成任务被赵虎的人打了一顿，现在听到又要面对这样的任务，脸色瞬间白了。
“赵虎就是故意针对我们！”另一个女生莉莉红着眼眶，“我们已经够惨了，他还想怎么样？”
房间里顿时一片抱怨声，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小声咒骂赵虎，还有人把目光投向陈韵，眼神里带着期待又带着担忧——自从陈韵来了之后，他们团队好几次化险为夷，大家都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陈韵等大家安静下来，才开口：“我知道这个任务很难，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赵虎就是想让我们内讧，想让我们放弃，我们不能让他得逞。”她看向阿明：“阿明，你以前不是做过电话销售吗？你对打电话跟人沟通有经验，能不能想办法从这个手机号入手，套点信息出来？”
阿明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试试，但我不敢保证能成功，万一对方直接挂电话，或者报警怎么办？”
“报警倒不至于，”陈韵想了想，“赵虎敢把这个手机号给我们，肯定是查过对方的底细，至少对方不是那种会轻易报警的人。你就先以客服的名义打过去，看看能不能聊出点什么。”
她又看向莉莉：“莉莉，你心思细，你帮阿明整理话术，尽量想一些能让对方放下戒心的话题，比如假装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提醒他账户有异常，或者是他之前在网上浏览过的商品有优惠。”
“还有你，老周。”陈韵看向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你以前在工地干过，力气大，你负责盯着我们住处周围，要是赵虎的人过来找茬，你先想办法拖延时间，及时告诉我们。”
大家各自领了任务，原本低迷的气氛渐渐好了一些。阿明当天下午就试着给那个手机号打了电话，第一次响了几声就被挂了，第二次对方接了，没等阿明说话就骂了一句“骗子”，然后直接挂断。
阿明垂头丧气地回来，把手机递给陈韵：“对方好像有防备，根本不跟我聊。”
陈韵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陷入了沉思。对方一上来就骂“骗子”，说明他可能之前接到过类似的诈骗电话，警惕性很高。这样的话，用常规的话术肯定不行，得换个思路。
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做设计的时候，为了了解客户的需求，会去研究客户的社交账号、朋友圈，从细节里找突破口。虽然现在没有对方的社交账号，但或许可以通过手机号查到点什么？
“阿力之前说过，园区里有个叫老鬼的人，以前是搞黑客的，因为失手被抓进来，现在负责维护园区的网络。”陈韵突然开口，“或许我们可以找他帮忙，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个手机号查到对方的基本信息，比如年龄、职业、家庭情况什么的。”
“可是老鬼那个人很怪，从来不跟人打交道，而且他跟赵虎走得挺近的，会不会不愿意帮我们？”莉莉担心地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韵站起身，“我去找他谈谈。”
老鬼的住处就在网络机房旁边，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陈韵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老鬼，我是007。”陈韵站在门口，轻声说。
老鬼头也没抬：“有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陈韵把那张写着手机号的纸递过去，“能不能通过这个手机号，查一下对方的基本信息？”
老鬼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陈韵：“赵虎给你的任务？”
陈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她点点头：“是，但我需要这些信息，不是为了骗他的钱，是为了保住我团队的人。”
老鬼冷笑一声：“在这个地方，谁不是为了自己？你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你以前是搞技术的，”陈韵没有生气，反而平静地说，“你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赵虎答应你，只要你帮他维护网络，就不会让你去做那些骗人的‘任务’。但你有没有想过，赵虎的话能信吗？等他用不上你了，你还是会被当成弃子。”
老鬼的手指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陈韵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骗人，我也不想。我现在在找机会离开这里，如果你愿意帮我，等我逃出去的时候，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老鬼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真的能逃出去？”
“我正在计划。”陈韵坚定地说，“只要你帮我查到这个客户的信息，我保证，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
老鬼盯着陈韵看了几秒，突然转过身，重新坐回电脑前：“把手机号给我，我试试。但我只能查到一些基础信息，太多的我也查不到，而且不能让赵虎知道。”
“谢谢你。”陈韵松了一口气。
老鬼的技术果然厉害，不到一个小时，就查到了对方的信息：男性，45岁，做建材生意，最近因为资金周转困难，一直在找贷款渠道。而且他还有一个女儿，刚上小学，是他的软肋。
“太好了！”陈韵拿着老鬼打印出来的信息，激动地回到住处，把情况告诉了大家。
阿明看着信息，眼睛一亮：“资金周转困难？那我们可以假装是贷款公司的人，给他提供‘低息贷款’，这样他肯定会感兴趣！”
莉莉也点点头：“而且他有女儿，我们可以在话术中提到‘为了孩子的教育基金’，让他觉得我们是在为他着想，放下戒心。”
接下来的两天，阿明按照新的话术，每天给对方打两三个电话。一开始对方还是很警惕，但当阿明提到“低息贷款”“不需要抵押”“可以快速到账”的时候，对方的态度明显松动了，开始主动询问贷款的细节。
到了第三天早上，对方终于松口，说愿意先转五万块的“手续费”，让阿明帮他办理贷款手续。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阿明挂了电话，兴奋地跳了起来，房间里的人也都欢呼起来。
陈韵看着手机里的转账记录，心里却没有轻松多少。她知道，赵虎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果然，就在她准备去给赵虎交差的时候，阿力突然跑了过来，脸色慌张：“不好了！赵虎刚才跟总部的人打电话，说你用违规手段获取客户信息，还说你跟老鬼勾结，要总部派人来查你！”
陈韵心里一紧，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虎竟然早就料到她会找老鬼帮忙，还提前跟总部告了状。
“那现在怎么办？总部的人什么时候来？”陈韵急忙问。
“不知道，但赵虎说，今天下午就会有人过来。”阿力着急地说，“刘哥让我告诉你，赶紧想办法，他现在被赵虎缠住了，暂时没办法帮你。”
陈韵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赵虎办公室的方向，心里一片冰凉。她好不容易才搞定了这个任务，没想到赵虎又给她设了一个陷阱。总部的人要是来了，按照园区的规矩，她和老鬼都会被严惩，甚至可能被灭口。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今晚十点，物资车会从后门出去，带你团队的人，我帮你掩护。——刘”
陈韵猛地抬头，看向窗外。雨水还在不停地下着，夜色渐渐降临，园区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一个个狰狞的眼睛。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但赵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晚的逃离，真的能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