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满故事阁的檐角时,谢怜正蹲在院角翻晒花籽。竹筛里的粉白、金绿、冰蓝各色花籽,被冬日的暖阳晒得暖融融的,指尖捻起一粒,还能闻到当年南田的稻香、山林的杜鹃香,以及月牙泉边的月光味。
“雪要下大了,进屋吧。”花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件厚实的素色披风。他走到谢怜身边,将披风轻轻裹在他肩上,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耳尖,便顺势捂了捂,“冻着了可不好,今日还要煮你爱吃的莲子羹。”
谢怜仰头,见雪花落在花城发间,竟与他衣摆的暗纹相映成趣。他笑着握住那只捂在耳尖的手,往屋里走:“刚把最后一批花籽翻完,明年开春就能种满院了。”他回头望了眼院角,那几株当年从南田带回的稻苗,如今已长成半丛,虽逢寒冬枯了茎秆,却透着来年再发的劲,“等开春,咱们再种些新稻,今年的陈米,还够煮几顿粥。”
进屋时,灶房的铜锅已冒着细烟。花城走过去揭开锅盖,莲子的清甜混着红枣的暖香扑面而来——是昨日从归港老水手那换来的新晒莲子,颗颗饱满,煮在羹里软糯得很。谢怜凑到锅边,见锅里的莲子已煮得半透,便往里面加了勺冰糖,搅了搅:“再煮半个时辰,就能吃了。”
两人坐在灶房的小凳上,看着锅里的莲子羹轻轻翻滚。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故事阁的院儿盖成了片白,唯有窗台那株冰蓝花,顶着雪开得依旧精神,淡蓝的花瓣在白雪映衬下,像块浸了月光的玉。
“还记得第一次来故事阁吗?”谢怜忽然开口,指尖在膝头轻轻划着,“那时星图才刚有个雏形,我们跟着根须跑遍了雪山、火山,连饭都常常忘了吃。”
花城望着他眼底的笑意,伸手将他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记得。你当时为了护着粒火山花籽,手都被烫红了,还说没事。”他想起那时谢怜忍着疼,把花籽小心翼翼放进竹篓的模样,眼底漫开柔色,“不过,若不是那些日子,也不会有如今满阁的花籽,满院的生机。”
谢怜笑了笑,靠在他肩上:“是啊,现在多好。不用追根须,不用赶路程,每日煮煮茶、熬熬羹,看看花,就很踏实。”他想起前日小海娃带着蓝景仪的儿子来,那孩子抱着本新画的“花籽图”,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的小海娃,“孩子们也都长大了,能自己去寻新的花,写新的故事了。”
“莲子羹好了。”花城站起身,将羹盛进两个粗陶碗里。碗还是当年谢怜画的浅莲纹,虽用了多年,却依旧干净。他把碗递给谢怜,看着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眼底的笑意更浓:“甜吗?”
“甜。”谢怜点头,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比去年的还糯。”
花城张口接住,莲子的甜混着谢怜指尖的暖,在舌尖散开。他望着眼前人,望着窗外的雪,望着屋里暖融融的光,忽然觉得,这便是最好的时光——没有波澜壮阔,没有颠沛流离,只有一人在侧,三餐四季,岁岁年年。
饭后,两人坐在窗边翻《花盟新岁记》。书页已有些泛黄,每一页的剪影都泛着淡光:雪山的冰蓝、火山的橙红、南田的金绿、山林的粉白……每一道痕迹,都是两人一起走过的路。翻到最后一页,那里依旧是空白的,只页边的根须纹路,已悄悄绕成了个圆,像在诉说着圆满。
“要在这页写点什么吗?”谢怜抬头问。
花城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落在空白页上:“不用写。”他望着谢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往后的日子,都在我们心里,在这阁里,在每一碗茶、每一盏羹里,比写下来更实在。”
谢怜笑着点头,将头靠在他肩上。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暖光裹着莲子的甜香,灶房的铜锅还留着余温,窗台的冰蓝花顶着雪,依旧开得精神。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雪的清冽,却被屋里的暖烘得软了,拂过书页,将空白页吹得轻轻晃,像在附和着这份安宁。
雪落无声,岁月静好。故事阁的木门轻轻合着,将风雪挡在门外,也将温暖留在屋里。阁内,两人交握的手,书页上泛光的剪影,灶房里残留的甜香,还有窗台那株倔强的冰蓝花,都在悄悄说着:
往后的岁岁年年,不必再追根须寻花籽,不必再踏遍山河写新篇。只需守着这方小阁,煮茶熬羹,看花赏雪,与心爱之人相伴,便已是此生圆满。
这故事,没有结局,因为最好的结局,就是与你一起,把往后的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