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云梦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打湿了马车的窗棂,也模糊了窗外掠过的景致。魏无羡掀开窗帘,望着远处熟悉的芦苇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陈情笛。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刻着记忆。可如今再来,却物是人非。
“在想什么?”蓝忘机递过来一杯热茶,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
魏无羡接过茶,指尖暖了些:“在想江澄看到我,会不会直接拔剑。”
蓝忘机沉默片刻:“他若拔剑,我替你挡着。”
魏无羡笑了:“哪用得着你挡,我跑还不行吗?”话虽玩笑,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知道江澄对自己的复杂情绪,既有同门之谊,又有血海深仇,这次去云梦,怕是免不了一场对峙。
一旁的聂怀桑抱着他的扇子,打了个哈欠:“其实我觉得江宗主挺好的,上次在金麟台,他虽然没帮我们说话,但也没跟着金光善起哄啊。说不定……他早就知道金光善不是好东西了。”
“但愿吧。”魏无羡没再多说,转头看向温情怀里的阿苑。经过这几日的调养,阿苑气色好了许多,只是偶尔会对着空气发呆,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面具叔叔在笑”之类的,听得众人心里发毛。
温情轻声道:“阿苑体内的化灵泉余毒还没清干净,总说胡话,等这事了了,得找个清静地方好好调理。”
聂明玦沉声道:“清谈会结束后,若能扳倒金光善,我让他去清河养着,聂氏的药庐还算清静。”
众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聂怀桑撩开窗帘,只见车夫脸色煞白地指着前方,那里的芦苇荡比别处茂密,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人藏在里面。
“前、前面有雾……”车夫声音发颤,“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起雾了,邪门得很!”
魏无羡皱眉,刚要下车查看,却见芦苇荡里缓缓驶出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江澄。
他穿着一身紫衣,站在雾中,面容看不真切,只听到他冰冷的声音:“魏无羡,别来无恙。”
魏无羡心中一紧,下了马车:“江澄?你怎么在这?”
江澄没回答,只是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魏无羡身上:“纸条是我让人送的。阴虎符碎片在我手里,你一个人跟我来,我就给你。”
“师兄!”魏无羡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澄语气依旧冰冷,“我不想让无关人等掺和江氏的事。当年你欠我们的,也该还了。”
聂明玦上前一步:“江宗主,此事关乎整个修真界,不是你和魏公子的私事……”
“这是我们江氏和他的私事!”江澄猛地提高声音,紫电鞭在他手中滋滋作响,“聂宗主若是不想撕破脸,就带着你的人离开!”
气氛瞬间僵持。蓝忘机握住避尘剑柄,随时准备出手。聂怀桑拉了拉聂明玦的衣袖,小声道:“大哥,要不就让魏兄去看看?江宗主应该……不会害魏兄吧?”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道:“我跟你去。”
“魏婴!”蓝忘机拉住他。
“没事。”魏无羡拍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要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犯不着设这么大的局。”他转头看向江澄,“我一个人去,但若你敢耍花样……”
“我还没沦落到要耍花样的地步。”江澄转身跳上船,“上来。”
魏无羡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纵身跃上小船。江澄一扬鞭子,小船便驶进了浓雾笼罩的芦苇荡深处,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蓝忘机望着雾气弥漫的水面,眉头紧锁:“不对劲,这雾有问题。”他指尖凝聚灵力,朝着雾气弹去,灵力竟像石沉大海,没激起半点涟漪。
聂明玦沉声道:“是迷阵,而且是江氏的‘锁灵阵’,专门困住灵体和怨气。江澄怎么会用这种阵法?”
温情忽然脸色一变:“不好!阿苑!”
众人回头,只见原本站在温情身边的阿苑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脚印,通向芦苇荡——他竟趁众人不注意,偷偷跑进去了!
“这孩子……”温宁急得要追,却被聂明玦拦住。
“别冲动!这阵能困住灵体,也能困住活人,进去就是送死!”聂明玦沉声道,“蓝二公子,你懂阵法吗?”
蓝忘机点头:“略懂一些,但江氏的锁灵阵变化多端,强行破阵只会触动机关。”他看向雾气深处,“魏婴有陈情笛在身,怨气或许能抵挡一阵,但阿苑……”
话没说完,芦苇荡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正是阿苑的声音!
温宁再也忍不住,拔出长刀就往雾里冲:“我去找他!”
“等等!”蓝忘机拦住他,“我跟你一起去。聂宗主,你们在此等候,若半个时辰后我们没出来,就想办法通知江氏的人,这阵法他们应该有解药。”
聂明玦点头:“小心!”
蓝忘机与温宁立刻冲进浓雾。刚踏入阵法,周围的景象就变了,芦苇变成了高大的树木,雾气变成了黑烟,竟像是回到了乱葬岗!
“是幻象!”蓝忘机提醒道,“别被迷惑,跟着我的剑走!”
避尘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剑光刺破黑雾,开出一条通路。两人顺着阿苑的声音一路深入,却见前方的空地上,魏无羡正与江澄对峙,而阿苑被绑在一旁的树上,脸色苍白。
“江澄!你放开他!”魏无羡笛声急促,怨气在他身边盘旋,却没攻击江澄,显然投鼠忌器。
江澄握着紫电,冷笑:“放开他?可以啊。你把陈情笛给我,再自废修为,我就放了他,还把碎片给你。”
“你疯了?”魏无羡不敢置信,“江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变成这样?”江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魏无羡,你有资格说我吗?若不是你,我爹娘会死吗?师姐会死吗?莲花坞会毁吗?我变成今天这样,全是拜你所赐!”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紫电发出的滋滋声也越来越响:“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了!我受够了顶着江氏宗主的名头,受够了看别人的脸色,更受够了……看到你这张脸!”
魏无羡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心中一痛:“这些年,我知道你苦……”
“你知道个屁!”江澄猛地挥出紫电,直取魏无羡心口,“今天我就要替爹娘和师姐报仇!”
魏无羡侧身避开,笛声陡然尖锐,怨气化作盾牌挡住紫电。就在这时,蓝忘机与温宁冲了过来,温宁一把解开阿苑的绳子,将他护在身后。
“江澄,住手!”蓝忘机剑锋直指江澄,“你不是这样的人!”
江澄看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疯狂取代:“来得正好!今天就把你们统统留在这里!”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的碎片,正是阴虎符碎片!
“你看这是什么?”江澄狂笑着将碎片举过头顶,“有了它,我就能让所有害过江氏的人付出代价!金光善,温氏余孽,还有你——魏无羡!”
他将碎片往自己身上按去,想要吸收碎片的力量,可碎片刚碰到他的皮肤,就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江澄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上冒出黑烟。
“这不是阴虎符碎片!”魏无羡大惊失色,“是假的!上面涂了化灵泉的剧毒!”
倒地的“江澄”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身形开始扭曲,脸上的皮肤剥落,露出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
“没想到吧?”面具人站起身,声音尖细,正是之前阿苑描述的那个戴面具的人,“我扮成江澄,就是想看看你们自相残杀的好戏,可惜啊,被识破了。”
蓝忘机剑锋一挑,直取面具人咽喉:“你是谁?”
面具人侧身避开,嘿嘿一笑:“很快你们就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他忽然吹了声口哨,周围的黑雾中涌出无数傀儡,个个手持长刀,正是之前沼泽里的那些!
“这些傀儡可是我用各家修士的魂魄炼制的,专门克制你们的怨气和灵力。”面具人退到傀儡身后,“慢慢玩,我去参加清谈会了,那里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们呢!”
他转身就跑,傀儡们立刻围了上来,将魏无羡等人团团围住。
魏无羡笛声狂舞,怨气如潮水般涌向傀儡,却发现这些傀儡果然不怕怨气,反而能吸收怨气壮大自己!
“不好!这些傀儡被改造过!”魏无羡大惊,“蓝湛,护住阿苑和温宁,我来开路!”
蓝忘机点头,避尘剑舞出层层剑幕,将阿苑和温宁护在中间。魏无羡则纵身跃到傀儡群中,笛声变得凌厉如刀,不再攻击傀儡,而是攻击它们脚下的土地!
怨气炸开,地面塌陷,不少傀儡掉进坑里。可更多的傀儡涌了上来,根本杀不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温宁护着阿苑,浑身是汗,“这阵法和傀儡相辅相成,不破阵,我们永远走不出去!”
魏无羡一边应付傀儡,一边观察四周,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阵眼在哪了!看到那棵最大的芦苇了吗?那是阵眼的伪装!蓝湛,帮我!”
蓝忘机心领神会,避尘剑发出一道耀眼的剑光,逼退周围的傀儡,给魏无羡争取了片刻空隙。魏无羡抓住机会,笛声陡然拔高,怨气化作一柄巨锤,狠狠砸向那棵最大的芦苇!
“轰隆”一声巨响,芦苇应声而倒,周围的幻象瞬间消失,浓雾散去,露出了原本的芦苇荡。那些傀儡失去阵法的支撑,动作变得迟缓,很快就被魏无羡和蓝忘机联手摧毁。
众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阿苑扑进温情怀里,放声大哭。
魏无羡望着面具人消失的方向,脸色凝重:“他说要去清谈会……看来那里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蓝忘机点头:“我们必须尽快赶去清河,不能让他得逞。”
此时,远处传来聂怀桑的声音:“魏兄!蓝二公子!你们没事吧?”
众人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阳光穿过芦苇荡,照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心中的寒意。那个戴面具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对阴虎符碎片如此执着?清谈会上又会有什么“惊喜”?
迷雾似乎越来越浓,而真相,还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