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几人把院门一锁,自成一派小天地。
今夜无风,圆月高挂,地上一片霜白。
小桃掌了四盏气死风灯,分别放在各自身后的凳子上。中间的桌子甚奇特,中间挖出一个圆洞,置一个火炉在下面,把一只砂锅放在上面,正好嵌在桌洞中。几人坐在桌旁,既可以暖身,又可以当炊具。砂锅里面煮着羊肉,此时锅已烧滚,砰砰作响。紫燕垫着手帕掀开砂锅盖子。
“好香啊!”众人异口同声。
桌面围着砂锅放着几盘生的菜,有豆腐、白菜。刚长出来还不大熟的茄子,切成片的角瓜,还有刨成卷的羊肉,泡好的粉条、油炸过的丸子,扯好后抹了油的面条,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厨房里尹大厨新研制的,听了我的要求,他便说,平日里的菜色姑娘们定吃的腻了,不若尝尝这火砂锅,就在院中吃,赏赏月,保准吃的又暖和又熨贴。”小桃说。
“真不错。”紫燕点头,“明日别白还锅子,赏他两串钱。”
“好。”小桃笑着应了,她们赏人的钱是可以找账房支取的,一般一二两银子对不上,账房自动会给她们平了。
小满给大家倒了素酒。
“今日小满敬在座各位,大恩不言谢,我记在心里了。”小满拍了拍胸脯,“一切都在酒里了。”
四只杯子轻轻碰撞,袅袅烟气飘在空中,还没喝,姑娘们便有些醉了。
沈府里,沈越梳洗完后,看沈池竟还呆在他的书房里。
“池儿,为何还不睡?”
“爹爹,你知道向日葵吗?”沈池抬头问他。
“向日葵?”沈越奇道:“那个圆盘黄花?你如何得知?”
“爹爹你看。”沈池指着桌上的图。
“小满先生给你的?”沈越细看,“我也只看过一幅图,没这个画的好。”
沈越把沈池抱到他腿上,告诉他:“这个种子是从西洋随着船队传进来的,户部把种子交与了司农司,令各处农户试种,最后只在开平卫和得胜卫种植的成活了下来,有一处传说有一片花海,好看的紧。”
“我知道开平卫在哪里,在瓦剌边境。”沈池露出小酒窝。
“池儿如何得知?你们还拼卫所了?”
“不是,我们在拼异邦。”沈池摇头,“二叔叔带来的,我们已经拼了鞑靼、瓦剌和朵颜。他们是游牧民族,靠放牧为生,逐草而居。我们拼好了,在旁边会贴一所小房子,充做卫所。开平卫就在瓦剌旁边。”
“池儿也太棒了。”沈越夸奖道。
“我们还拼了西域,卫所是哈密卫。小满姐姐说大约那里有一种瓜,叫哈密瓜。三叔说指定像蜜一样甜。爹爹,你说是不是?”沈池回头看他。
他能与自己说这么多话,沈越甚是开怀,但这个真的是他的知识盲区了,“爹爹托人去问问。”
“嗯。”沈池想着如果自己能带哈密瓜过去,那小满姐姐得高兴的抱着他转三圈。小家伙高兴的不得了,直直嘱咐:“如若寻到,定要带回。”
“好。”沈越答应了一声,与他商议:“后日你休息,正好爹爹也休沐,爹爹带你去靶场练习射箭可好?”
沈池瞪大了眼睛,“还能骑小白吗?”
“当然可以,祖父送与你,你何时想骑都随你。”沈越看着桌上的画问:“你把图拿回家作甚?”
“小满姐姐说里面有昆蚑,让我找出来画在何处了,但我找了半刻钟也没有找到,小满姐姐就不许再找了。”沈池有些不甘心。
“小满先生怕你们一直盯着画看,坏了眼睛。来爹爹帮你找,不就是一只昆蚑吗?简单!”
过了一会儿,沈池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正想提醒一下快成对眼的爹爹时,管家来了。
“禀四爷,东宫来人传口谕,老爷请你和七少爷快快前去。”
“东宫?”沈越看了一眼更漏,快戌时正了,太子大晚上给阁老府上传口谕,他是嫌位置坐得过于稳了?
晚上八点。
但想归想,不敢耽搁,唤人进来给爷俩更衣,赶紧往前院去了。
阁老府占地不大,府中挤挤挨挨建了许多院落,便有许多条夹道。
沈越把沈池抱在怀中,行走在夹道中抽空想了下,日后他分府另居可不能弄出这许多人口出来。
也得和池儿说,万不可醉心于女色,旁的不说,走路都挤得很。
“爹爹,我一点也不怕。小满姐姐说,小小男子汉,有大大的力量。”沈池藏在沈越怀里说。
“爹爹在,不怕。”
“传太子妃娘娘口谕,明珠公主明日在宫中小宴,邀沈池少爷入宫耍玩。”太监传了口谕,得了一荷包小银锭后,笑着解释:“太子妃娘娘听闻贵府七少爷在秦国公府中进学,深觉阁老会教育子孙,这么小的孩子都舍得日日早起送去上学堂,明珠公主恰与池少爷同龄,她在宫里长日无聊,便想让她与七少爷并国公府的两位少爷一起读读书。也长进长进。明日也邀请了秦国公家的二位少爷一道,先熟识熟识。”
“太子妃娘谬赞了。池儿还小,只是去耍玩,不是进学。”沈阁老捋着胡子,眉头微皱,“按说太子妃娘娘相邀并不应拒,只是小孙儿顽劣,怕是会惹了明珠公主,不若宣些女儿前去陪伴。”
他不想站队,孙儿和东宫往来不如孙女往来,既不显眼,日后说不得还有别的缘法。
孙儿若是娶了公主,那这辈子就废了。
“无妨。”太监笑道,“太子爷说了,明珠公主被她皇爷爷宠得无法无天,有些过于活泼,有人能制衡制衡她也好。另外,翊殿下求了皇上,得了和秦萱秦大人一道编撰兵策的差事,到时候他会和明珠公主同去,有事,殿下尚可压制她几分。”
语气谦和,但也亮明了态度,不只是太子妃的意思,太子和皇上都已首肯。
沈阁老只有低头听命的份了。
与此同时,太子的大伴杜太监亲自去秦国公府传了口谕,邀三少爷秦苙、四少爷秦芮明日入东宫,参加明珠公主的小宴
无人敢多问,只有同意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