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王府后院,柳树依旧,池水仍绿。
又是十年光阴过去了,仿佛只是让那青石上的苔藓更厚了几分。
让躺椅上少年的身形,稍稍抽条了一丝,眉宇间的稚气又褪去少许,但那份超然物外的闲适,却愈发沉淀。
王尘(王飞)刚提起一尾巴掌大的银鳞小鱼,正解着钩,身侧空间微漾,王霸天迈步而出。
与十年前初破混元时的意气风发、锐气逼人不同,如今的王霸天,气息愈发内敛深沉,如同浩瀚星空,看似平静,内里却蕴藏着无穷力量与秩序。
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经年累月执掌权柄的威严,但见到父亲时,那份源自心底的恭敬与亲近却未曾改变。
“父亲。”王霸天躬身行礼,声音平和。
“来了?”王飞将小鱼放回池中,看着它尾巴一摆消失在莲叶下,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擦了擦手,“坐。
看你气息,混元初境的根基算是彻底稳固了,不错,比我想的还要快些。
父子二人在柳荫下的石桌旁坐下,李文渊默不作声地送来新沏的灵茶和几样精致茶点,便悄然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
王霸天端起茶杯,并未立刻饮用,而是看着父亲那依旧年轻的侧脸,沉吟片刻,道:“十年扩张,依父亲之策,稳步推进,新纳三成星域,已初步消化。
海外据点亦发展良好,情报网络延伸更广。
内部也借着机会清理了一批首鼠两端之辈,如今仙朝上下,政令通达,铁板一块。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只是,那天庭……近些年过于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有些不安。”
王飞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细细品着:“伏羲不是蠢人,我们这点动作,他必然看在眼里。
他不动,要么是觉得我们依旧不足为虑,要么……便是在酝酿更大的图谋。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如今坐镇中枢,稳住自身便是首要。”
他放下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目光落在王霸天身上,变得郑重起来:“霸天,你可知,为何我当年能于微末中崛起,带领人族披荆斩棘,创立这炎黄仙朝?”
王霸天神色一肃:“盖因父亲雄才大略,意志坚韧,更兼有通天彻地之神通。”
“神通是手段,意志是根本,但真正支撑这一切的,是‘道’与‘器’。”
王飞缓缓道,“今日唤你来,便是要将这根本之道,与护道之器,彻底交予你。”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混沌色的光芒缓缓凝聚,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人道起源的所有奥秘,周围的时空都因其存在而微微扭曲、臣服。
“此乃《混元人皇经》全本。”王飞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乃是我于混沌中得窥大道,契合人族气运而生。
它并非单纯的修炼法门,而是统御之道,是秩序之道,是人道皇权与混沌本源结合的无上法门。
我之前传你的,不过是奠基部分,今日,便将其完整传承于你。”
话音未落,那点混沌光芒已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王霸天眉心。
轰!
王霸天身躯剧震,只觉得无穷无尽的玄奥信息、大道法则、人道真意,如同浩瀚星河决堤,涌入他的神魂!
开天辟地的景象,人族筚路蓝缕的征程,皇权统御的秩序,混沌归一的真谛……无数画面、感悟交织碰撞!
他周身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混元金仙的磅礴气息,引得池塘水波翻涌,柳枝狂舞,整个东荒王府上空,风云变色,隐有龙吟凤哕之声回荡!
李文渊在远处感受到这股骇人威势,骇然望去,只见后院方向混沌之气缭绕,仿佛有开天之神只苏醒!
王飞只是静静看着,并未阻止。他知道,这是《混元人皇经》真正认主的必然过程。
良久,王霸天周身异象才缓缓平息,他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威严,仿佛能洞悉万界秩序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王飞深深一拜:“多谢父亲传道!此经……博大精深,远超孩儿想象!”
“你能初步承受,便说明你与此经有缘。”王飞点了点头,又道,“道已传,器亦需授。”
他心念一动,并未见任何实物出现,但两段更加凝练、蕴含着特殊权柄信息的神念,再次传入王霸天脑海。
一段,是关于如何沟通、祭炼、操控那深藏于不朽神山地底龙脉源头的人皇鼎!
那不仅是镇压气运的至宝,更内蕴乾坤,可炼化万物,鼎定山河,其玄妙之处,随着使用者修为提升而不断展现。
另一段,则是关于人皇印的终极运用之法!
此印不单单是权柄象征,更是调动、凝聚亿万人族信念之力的枢纽,印之所向,便是人道洪流所至,拥有号令法则、册封诸神的无上威能!
“人皇鼎与我关联太深,且已与龙脉相合,我无法直接取出予你。
你回去后,需以自身精血为引,融合我传你的操控之法,于龙脉源头尝试沟通,让其逐步认可你的主宰地位。
切记,不可操之过急,需以自身人皇气运温养,水到渠成。”
王飞仔细叮嘱,“人皇印在你手中,如今你可发挥其真正威能的十之一二,待你完全炼化人皇鼎,二者相辅相成,威力方能尽显。”
王霸天将这一切牢牢铭记,心中激动难以言表。他深知,父亲今日所传,才是炎黄仙朝真正的、最核心的底蕴!
“孩儿定当勤加修习,不负重托!”王霸天声音铿锵。
“嗯。”王飞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期待,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霸天,你可知你出生之时,天地异象,紫气东来三万里?”
王霸天点头:“听母亲提起过。”
“那并非寻常异象。”王飞缓缓道,“你身负‘混元皇胎’,乃是秉人族大气运而生,天生便是为了承载这人皇道统。修炼这《混元人皇经》,你比我……更为契合。”
王霸天身躯一震,豁然抬头:“父亲……”
王飞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追忆的笑容:“当年我创此经,是于杀戮与毁灭中寻求秩序,于混沌中开辟皇权,走的是一条荆棘之路,充满了挣扎与铁血。
而你……你的路,或许能比我走得更顺,更远。
这混元皇胎,能让你更轻易地沟通混沌,统御万法,凝聚人道信念。好好珍惜这份天赋。”
他站起身,走到王霸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带着千钧重托:“回去吧。
好好体悟《混元人皇经》,尽快掌握人皇鼎与人皇印。
未来的路,需要你手持利剑,身负重器,为人族斩出更广阔的乾坤。”
王霸天看着父亲那清澈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父亲保重,孩儿告退!”
他不再停留,身形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返回不朽神山人皇殿,王霸天立刻宣布闭关。
密室内,他摒除一切杂念,首先开始全力参悟《混元人皇经》全本。
正如父亲所言,这经文与他仿佛天生契合,许多王飞当年需要苦苦参悟、甚至以身试险才能明了的关窍,他竟能水到渠成般地理解、掌握!
他的混元皇胎仿佛一个无底洞,疯狂地汲取着经文中蕴含的无上大道,周身混沌之气自然流转,与诸天法则产生共鸣,修为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向着混元金仙中期稳步推进!
数月后,他悄然来到不朽神山地底,那龙脉源头,人皇鼎所在之处。
依照父亲所传法门,他逼出一滴蕴含着他生命本源与人皇气运的精血,滴向那悬浮于龙脉核心、缓缓旋转的玄黄人皇鼎。
嗡——!
精血触及鼎身的刹那,人皇鼎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鸣!
鼎身之上刻画的山川河岳、日月星辰、人族史诗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浩瀚的龙脉之力为之沸腾!
那滴精血并未被弹开,也未立刻被吸收,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鼎身表面游走,似乎在审视,在确认。
王霸天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古老、磅礴、带着父亲熟悉气息的意志,自鼎中苏醒,与他的神魂、与他的混元皇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有抗拒,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下的认可进程。
他知道,父亲说的没错,彻底掌控人皇鼎非一日之功,需要以自身气运和修为去慢慢温养、磨合。
但他能感觉到,一条通往无上权柄与力量的道路,已然在他脚下铺开!
与此同时,他对置于人皇殿核心、受亿万人族信念滋养的人皇印,也有了全新的感悟。
印玺之上那“人族永昌,人皇镇世”八个大道符文,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流动的、充满生命力的规则链条!
他立于人皇殿之巅,俯瞰着下方浩瀚仙朝,星空万里。
体内《混元人皇经》自行运转,与皇胎共鸣,与人皇鼎、人皇印遥相呼应。
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皇者气概,混合着混元如一的道境,在他身上缓缓凝聚。
他知道,属于他王霸天的时代,真正开始了。
而远在东荒,垂钓的王飞,似有所感,抬头望了一眼不朽神山的方向,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又专注于水面的浮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池中一尾金鳞,忽地跃出水面,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璀璨弧线,落回水中,激起圈圈涟漪,越来越大,渐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