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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墨寨外的石子路上就滚起了两道“黑影子”——是墨家的机关车。车轮裹着厚牛皮,轱辘碾过带露的青草,只发出“沙沙”的轻响,连路边打盹的田鼠都没被惊醒。

项尘坐在前一辆机关车的车厢里,掀着布帘往外看。晨雾像揉碎的棉絮挂在树梢,远处的村落还笼在灰蒙蒙的雾里,只有几缕淡青色的炊烟从屋顶冒出来,慢悠悠飘向天际。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灰色曲裾,头巾把头发束得整齐,手里攥着墨渊给的羊皮地图,指尖在“上党”两个字上轻轻划着——按照路线,今天要走出太行山余脉,傍晚才能到上党边境的小镇歇脚。

“项大哥,要不要尝尝这个?”

旁边伸过来一只粗瓷碗,碗里装着几块黑褐色的饼子,还冒着淡淡的麦香。项尘转头,见墨甲蹲在车厢门口,手里也拿着一块饼,正啃得“咔嚓”响。这汉子块头大,肩膀宽得能把车厢门挡一半,昨天搬机关弩时脸不红气不喘,现在啃饼子却像个孩子,饼渣子沾在下巴上都没察觉。

“这是啥?”项尘接过碗,拿起一块饼咬了口——口感有点粗糙,却带着一股子扎实的麦味,嚼着嚼着还能尝到点盐粒。

“是咱们墨家的‘路粮饼’!”墨甲抹了把下巴,把饼渣子掸掉,“用陈麦磨的粉,掺了点豆面,蒸完再烤干,耐放得很。上次我们去韩魏边境送粮,就靠这饼子撑了半个月,比那些士族大夫吃的糕点顶饿多了!”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水囊,递给项尘,“喝点水,这饼子干,别噎着。”

项尘接过水囊,拔开塞子喝了口——水是凉的,却带着点甘草的甜味,应该是墨家弟子提前在水里泡过甘草。他看着墨甲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昨天搬了那么多机关弩,今天又赶车,倒一点不累?”

“累啥!”墨甲拍了拍胸脯,胸肌硬得像块石头,“咱们墨家弟子,哪能这么娇气?再说这机关车是咱们自己造的,方向盘装了轴承,推起来省劲儿得很,比拉马车轻松十倍!”他说着,指了指前面的车把——机关车的车把不是寻常马车的木杆,而是装了个圆形的木盘,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你看那方向盘,转半圈就能调方向,遇到窄路也不怕蹭到石头。”

项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见赶车的弟子轻轻转了下木盘,机关车就灵活地避开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车轮连晃都没晃。他正想再问点机关车的门道,后面的车厢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摆弄铁器。

“是墨离在检查玄气雷呢。”墨甲听着声音,笑着说,“那小子心细,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检查一遍引信,生怕路上颠坏了。上次咱们遇到山匪,就是他的玄气雷炸跑了人,那响声,震得山都颤!”

项尘想起昨天墨离递给他的引火石,摸了摸怀里的木盒——盒子是松木做的,还带着点松香味,里面的燧石和艾绒都放得整齐。他正想回头跟墨离打个招呼,突然听见前面的弟子喊了一声:“墨甲哥,前面有岔路!”

墨甲赶紧站起来,扶着车厢往前看。晨雾已经散了些,前面的路分成了两条:左边的路宽些,是黄土路,能看见车轮压过的痕迹;右边的路窄,藏在树林里,树枝耷拉下来,把路面遮了大半。

“走右边!”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墨渊。他坐在后一辆机关车的车厢里,手里拿着个铜制的望远镜——那是墨家弟子用透镜做的,能看清远处的景物。项尘看见墨渊放下望远镜,眉头微微皱着:“左边的路虽然宽,但刚才我用望远镜看了,路尽头的山坳里有马蹄印,还很新,可能是秦军的哨探。右边的路是樵夫走的,虽然窄,但安全。”

“好嘞!”墨甲应了一声,对着前面的弟子喊,“转右边!小心点,别蹭到树枝!”

赶车的弟子赶紧转方向盘,机关车慢慢拐进右边的小路。树枝划过车厢的布帘,发出“哗啦哗啦”的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项尘靠在车厢壁上,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车轮的轻响、弟子们的脚步声,还有远处的鸟叫,倒显得格外清静。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面的树林突然变得稀疏,路也宽了些,能看见远处的山坡。墨甲正想喊大家歇会儿,突然听见山坡上有人喊:“站住!把车上的东西留下,不然就别想走!”

项尘心里一紧,赶紧站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匕首——他以为是秦军的哨探,却看见从山坡上冲下来一群人。这些人穿着破烂的短褐,有的甚至光着脚,手里拿着生锈的刀枪,还有人扛着根削尖的木棍,脸上都带着凶神恶煞的表情,一看就是山匪。

为首的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个子不高,却很壮实,手里拿着一把豁了口的长刀,刀尖还沾着点泥土。他跑到机关车前面,把刀往地上一插,“哐当”一声,溅起几点尘土:“老子是这黑风岭的大王,你们这些人,看着像是有钱的主儿,把车上的财物都留下,再给老子每人十两银子,老子就放你们走,不然……”他说着,挥了挥手里的刀,“不然就把你们的车拆了,人扔下山崖!”

后面的山匪也跟着起哄,有的拍着手里的刀,有的嗷嗷叫,看起来很嚣张。项尘正要跳下车,手腕突然被人按住了——是墨渊。他从后面的车厢里走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项尘轻轻摇了摇头:“别急,让弟子们练练手。”

项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墨家弟子平时练的都是机关术,却很少有实战的机会,这次遇到山匪,正好让他们试试手。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墨渊身边,看着弟子们的动作。

墨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从车厢里跳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机关弩。这机关弩比寻常的弩要小些,是墨家特制的“便携弩”,箭槽里装着三支短箭,不用手动上弦,只要扣动扳机就能发射。墨离单膝跪地,弩箭对准了那个山匪首领,声音很稳:“把刀放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山匪首领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开枪?你手里那玩意儿是啥?玩具吗?老子见过的弩多了,就你这小破弩,能射穿老子的衣服?”他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膛,露出里面的粗布背心。

墨离没说话,手指扣动了扳机。“咻!”一支短箭飞出去,速度快得像道黑影,“铛”的一声射在了山匪首领脚边的石头上,箭尖直接扎进了石头里,只露出一小截箭杆。

山匪首领的笑声突然停了,他盯着石头里的箭,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后面的山匪也不叫了,有的往后退了退,有的手里的刀枪都差点掉在地上。

“还有谁想试试?”墨离站起身,又从背后摸出一把机关弩,分给旁边的一个年轻弟子,“阿木,瞄准左边那个拿木棍的,别伤着人,吓吓他们就行。”

那个叫阿木的弟子看起来才十五六岁,脸上还有点稚气,手里拿着机关弩,手微微有点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墨离教的方法,瞄准了左边那个山匪。“咻!”又一支短箭飞出去,擦着那个山匪的胳膊过去,钉在了旁边的树上,箭杆还在“嗡嗡”地响。

那个山匪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木棍“哐当”掉在地上,转身就想跑。山匪首领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变得煞白,他看着墨离手里的机关弩,又看了看周围的墨家弟子——十几个弟子已经都拿出了机关弩,箭尖都对着他们,还有几个弟子正从车厢里搬东西,看起来像是更厉害的武器。

“你……你们是什么人?”山匪首领的声音都在抖,手里的刀再也握不住,“哐当”掉在了地上。

墨渊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很沉:“我们是墨家弟子,要去长平办事。这条路是樵夫走的,不是你们拦路抢劫的地方。赶紧把路让开,再敢在这里害人,下次就不是用箭吓你们了。”

山匪首领赶紧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是是是!我们马上走!再也不敢在这里拦路了!”他说着,转身对着后面的山匪喊,“还愣着干啥?赶紧走!”

山匪们如梦初醒,转身就往山坡上跑,有的跑太急,还摔了个跟头,爬起来接着跑,转眼间就没了踪影。只有那个山匪首领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机关车,眼神里又怕又好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跑上山坡不见了。

项尘走过去,看着石头里的箭,忍不住赞叹:“墨家的机关弩果然厉害!这么小的弩,能把箭射进石头里,要是射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墨离笑了笑,把机关弩收起来:“这还是便携弩,威力不算大。要是用咱们的重型机关弩,能射穿秦军的铁甲,射程能到一百步以外。刚才要是用重型弩,那石头都得被射穿。”

墨甲也走过来,拍了拍墨离的肩膀:“行啊,墨离,刚才那一下够威风!你没看见那山匪首领的脸,白得跟纸一样,哈哈!”他说着,又看向项尘,“项大哥,我说的没错吧?咱们墨家的机关术,对付这些山匪,那就是小菜一碟!”

项尘笑着点头,又看向墨渊:“先生,刚才让弟子们练手,是为了让他们熟悉实战?”

墨渊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弟子:“他们平时在寨子里练得再好,没有实战经验也不行。这次去长平,遇到的危险比山匪厉害得多,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总比到了战场上慌神好。”他顿了顿,对着弟子们喊,“都检查一下装备,看看有没有刚才乱动的时候碰坏的。阿木,你刚才的瞄准不错,就是手有点抖,下次再练练就好了。”

阿木红着脸点点头,赶紧检查手里的机关弩。其他弟子也散开,有的检查箭囊,有的查看车厢里的玄气雷,还有的在检查机关车的车轮。项尘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这些墨家弟子虽然年轻,但每个人都很可靠,有他们在身边,去长平的路上也多了几分保障。

墨离检查完玄气雷,走过来对墨渊说:“巨子,玄气雷都没问题,引信都好好的。刚才我看那些山匪跑的时候,好像往东边去了,要不要让弟子们去看看,别让他们再去拦别人的路?”

墨渊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们已经被吓住了,短时间内不敢再出来。咱们还要赶路,别耽误了时间。”他说着,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已经快中午了,咱们再走半个时辰,找个有水的地方歇会儿,吃点东西再走。”

“好嘞!”墨甲应了一声,又跳上机关车,对着前面的弟子喊,“继续走!注意看路,别再遇到刚才的情况!”

机关车又开始往前走,车轮碾过刚才山匪站过的地方,把地上的尘土压得平整。项尘坐在车厢里,掀着布帘往外看——山坡上的草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刚才山匪跑过的痕迹还在,却已经没了人影。他想起刚才墨离射箭的样子,又摸了摸怀里的引火石,忽然觉得,墨家的机关术不仅是用来打仗的,更是用来保护自己、保护别人的武器。

“项大哥,你在想啥呢?”墨甲见项尘半天没说话,忍不住问。

项尘回过神,笑了笑:“我在想,要是秦军遇到咱们的机关术,会不会也像刚才的山匪一样,吓得掉头就跑。”

墨甲哈哈大笑:“那肯定的!秦军的铁甲再硬,也挡不住咱们的穿甲箭;他们的骑兵再快,也跑不过咱们的机关车。到了长平,咱们肯定能帮上大忙!”

项尘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看着远处的天空,阳光已经变得温暖,雾也完全散了,远处的山坡上能看见几只山羊在吃草,悠闲得很。他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更多的危险,但只要有墨家的伙伴在身边,有这些厉害的机关术,他就有信心走到长平,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机关车继续往前,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却稳得很。车厢里,弟子们的说话声、笑声传出来,混合着远处的鸟叫,在山谷里回荡着,显得格外有生气。项尘靠在车厢壁上,手里攥着羊皮地图,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长平,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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