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巨鹰的震惊
汉部落工坊区那重新变得炽热、甚至更胜从前的炉火，日夜不息地燃烧着。水力驱动的鼓风声沉稳有力，铁锤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密集如雨，一切都预示着生产已然全面恢复，甚至更加蓬勃。
然而，这欣欣向荣的景象，对于下游一天半路程外，巨鹰前哨站里的观察者而言，却成了一个令人极度困惑、乃至坐立不安的谜团。
哨站高高的望楼上，一名轮值的巨鹰哨兵像往常一样，例行公事地举起打磨光滑的铜制窥筒，瞄向上游汉部落的大致方向。窥筒的主要用途是观察远处的大规模人员移动或营地的明显变化，并非真正的望远镜，视野有限且模糊。但每日观察对方营地的炊烟和工坊区的烟柱，已成为判断其活动状态的重要依据。
起初几天，看到汉部落工坊的烟柱变得稀疏、微弱甚至时有中断，哨兵的脸上会露出一丝了然和轻蔑的笑容。看来“断根”之计奏效了，那些山里蛮子的铁家伙很快就要变成摆设了。
但今天，当他调整着窥筒的角度，习惯性地望向那片区域时，眉头却瞬间紧紧锁死。
不对劲。
那工坊区的烟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重新出现了！而且，那烟的颜色和形态，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
以往燃烧黑石时，汉部落工坊上空的烟柱是浓黑的、粗重的，夹杂着明显的灰尘，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出其污浊。但此刻，透过窥筒看到的烟柱，却呈现出一种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淡青色！若非在晴朗天空的背景下仔细分辨，几乎难以察觉！而且这淡青色的烟柱笔直上升，稳定异常，丝毫没有往日那种翻滚浑浊的感觉。
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在那淡青色烟柱的下方，工坊区的方向，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的景象似乎比以前更加剧烈了！这是一种肉眼难以精准判断但经验丰富的观察者能隐约感受到的——那里的热量释放，可能比燃烧黑石时更加强大！
“这……怎么可能？”哨兵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凑近窥筒仔细观察，“他们的黑石不是应该快用尽了吗？就算还有库存，也烧不出这样的烟……”
他不敢怠慢，立刻转身，顺着陡峭的木梯快速爬下望楼，一路小跑着冲向了哨站指挥官——那名曾与阳歌交锋过的军官“锐”所在的房间。
“报告百夫长！”哨兵在门口立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疑。
锐正在擦拭他的青铜剑，头也没抬，语气淡漠：“什么事？那些山里人终于撑不住，开始慌乱了吗？”他预料中，对方工坊停摆后，应该会出现人群骚动或是试图向外探索寻找资源的迹象。
“不……不是的！”哨兵咽了口唾沫，“他们的工坊……烟又冒起来了！但是……但是很奇怪！”
“嗯？”锐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向哨兵，“又冒起来了？用的是劣质黑石吧，垂死挣扎而已。”他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是劣质黑石！”哨兵急声道，“烟的颜色完全不对！是很淡很淡的青烟，几乎看不见灰！而且……而且看起来，那边的炉火好像比之前烧黑石的时候还要旺！”
“什么？！”锐猛地站起身，青铜剑哐当一声掉在木桌上也浑然不觉。他一把推开哨兵，大步流星地冲出房间，几步并作一步地重新攀上了望楼，一把抢过窥筒，对准上游方向。
当他看清那缕确实存在、却异常诡异的淡青色烟柱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是军官，并非工匠，但对军队后勤和装备打造并非一无所知。不同的燃料燃烧产生的烟雾状态是不同的，这是基本常识。黑石燃烧必然产生浓黑烟尘，这是铁律！而眼前这种近乎无色的烟……他从未见过！这绝不是在燃烧任何已知的黑石！
“他们……找到了新的矿脉？”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但随即被他否定。周边所有可能产出黑石的区域，他都派人勘查或控制过了，汉部落绝无可能在他眼皮底下找到新的、而且是品质如此惊人的富矿！
“那是……在烧什么？”锐放下窥筒，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无法理解的现象，往往意味着未知的风险。对方非但没有因为能源断绝而陷入困境，反而似乎……找到了一种更好、更高效的燃料？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巨鹰城邦对“原始部落”的所有认知！那些山里人，难道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关于火焰的秘密？
“立刻！”锐猛地转身，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嘶哑，“派最快的传讯兵，返回主城！将这里的情况详细上报！重点说明：目标部落工坊并未因黑石断绝而停产，其使用未知新型燃料，燃烧效率疑似更高，烟尘极少！请求城邦派遣资深匠师前来判断！”
“是！”哨兵也被长官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领命而去。
锐再次举起窥筒，死死盯着那缕淡青色的烟柱，仿佛想从中看出答案。那缕烟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烟，而是一种无声的挑衅，一种对他和巨鹰城邦战略的彻底嘲弄。
他原本以为掐住的是对方的咽喉，却没想到对方反而长出了一口更锋利的牙齿。
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他开始意识到，上游那个叫做“汉”的部落，其棘手和古怪程度，恐怕远非最初的评估报告所能涵盖。
他们不仅能打造出超越青铜的坚硬金属，如今，竟然连燃料的难题都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解决？
他们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巨鹰前哨站里，因为一缕看似微不足道的烟，而弥漫开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凝重。而上游的汉部落，对下游的震动一无所知，依旧在木炭带来的高效火焰中，叮叮当当地锻造着属于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