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密闭的空间内响起，像是死神的指甲在刮擦棺材板。
林锋、袁朗、成才三人背靠着背，成品字形防御姿态，枪口警惕地对着四周。
在他们周围的墙壁上，一个个黑洞洞的方形开口无声滑开，从中缓缓伸出六个狰狞的金属炮塔。炮塔转动，红色的光束在房间内交错扫射，编织成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
『自动机枪塔。』袁朗的声音压得很低，『看型号，应该是高射速电磁驱动，穿透力极强。我们身上的战术背心挡不住。』
成才的眼睛眯了起来，狙击手的本能让他瞬间锁定了其中一个炮塔的感应镜头。
『队长，我能打掉左边那个。但只有一次机会，开枪就会触发它们的攻击程序。』
袁朗看了一眼林锋，『你的意见？』
林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紧随着那些红色光束的移动轨迹。在他的视野里，这些光束的路径、速度、扫描间隙，都化作了一串串旁人无法理解的符号，在他的脑海中飞速运算。
『别开枪。』林锋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正准备抬枪的成才动作一顿。
『不开枪？等死吗？』成才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服。
『它们的扫描有固定的逻辑和死角。』林锋迅速说道，『强攻的瞬间，我们会被打成筛子。但如果我们能同步，就有机会。』
『同步？』袁朗皱起了眉。
『对，同步。』林锋的语速极快，『在零点二秒内，我们三个人，同时攻击三个不同的目标。不是炮塔本身，是它们的能源供应节点。』
他用枪口飞快地在墙壁上三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点。那只是几块颜色略有差异的金属板。
『你怎么知道那是能源节点？』袁朗的问题很直接。
『猜的。』林锋吐出两个字。
成才差点气笑了，『猜的？拿我们三个人的命去猜？』
『我猜的，就一定会中。』林锋看着成才，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玩笑成分，『问题是，你们信不信我。或者说，敢不敢把命交给我。』
袁朗深深地看了林锋一眼。这个年轻士兵身上，总有一种让他都感到陌生的镇定。那不是初生牛犊的莽撞，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他想起了林锋之前建立的“无声之桥”，想起了他一次次在绝境中创造的奇迹。
『好。』袁朗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看向成才，『成才，听他的。』
成才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怎么做？』
『袁朗队长，你负责十点钟方向的那个节点，用点射。』林锋立刻下达指令，『成才，你负责两点钟方向的，你有把握一枪命中。』
『那你呢？』成才问。
林锋从战术背心上拔出了那把军刀，在手里掂了掂。
『我负责六点钟方向的。』
袁朗和成才的表情都变了。用军刀？在枪林弹雨的预期中，用一把刀去攻击一个十几米外的目标？
『你疯了？』成-才脱口而出。
『没疯。』林锋的眼神扫过两人，『这是唯一的机会。它们的攻击程序会在识别到第一个攻击行为后启动，留给我们的时间窗口，比眨眼还短。子弹有弹道，但我的刀，更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数三二一。当我喊出『一』的瞬间，就是我们同时出手的时候。早一毫秒，晚一毫秒，我们都得死。』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
袁朗和成才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这不是战术，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林锋的判断，赌的是三人之间那点尚未完全建立的默契。
『准备好了吗？』林锋问。
袁朗举起了枪，瞄准了目标。
成才也举起了枪，通过瞄准镜，死死锁定了那块金属板。
林锋握紧了军刀，身体微微下蹲，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
『三。』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二。』
袁朗和成才的手指，都搭在了扳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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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厚重合金墙壁的另一端。
齐桓正焦急地检查着通讯设备，但耳机里传来的，始终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电流噪音。
『队长！林锋！听得到吗？！』
无人应答。
他们被困在了一个狭窄的通道里，前方是刚刚落下的巨墙，后方是之前就被堵死的通路。
这里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铁棺材。
队员们的情绪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怎么办，齐桓副队？我们被关起来了！』
『要不要试试用炸药把墙炸开？』
『不行！』齐桓立刻否决，『通道狭窄，爆炸的冲击波会先杀了我们自己！都冷静！』
他话音刚落，队伍里负责看护伤员的卫生员突然惊呼起来。
『教授！陈教授你怎么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原本只是有些虚弱的陈教授，此刻脸色涨红，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紧接着，一名腿部受伤的队员也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怎么回事？』齐桓心中警铃大作。
他快步冲过去，蹲下检查陈教授的情况。老教授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嘴唇开始发紫。
这是……中毒的迹象！
『空气有问题！』齐桓猛地抬头，大吼道，『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快！』
队员们如梦初醒，慌忙地从背包里取出防毒面具戴上。
但已经晚了。
除了陈教授和那名伤员，又有两名队员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他们都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身体本就虚弱，毒素的侵蚀速度也更快。
齐桓戴上面具，深吸了一口过滤后的空气，目光在狭窄的通道里飞速搜索。
很快，他发现了天花板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
无色无味的神经毒气，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入。
这是一个无比阴险的陷阱。敌人甚至懒得和他们正面交锋，只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在绝望中慢慢窒息而死。
戴着防毒面具的队员们暂时安全了，但陈教授和四名伤员，他们没有任何防护。
看着他们痛苦挣扎的样子，每一个A大队队员的心都在往下沉。
『齐桓……』一名队员艰难地开口，『我们……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
齐桓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中所有还能行动的人员，用最快的速度，想办法突破其中一堵墙。
但这需要时间。
而陈教授和伤员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个残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齐桓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放弃他们。
带着还能战斗的队员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带着这些“累赘”，结果只会是全军覆没。
作为一名指挥官，他应该以完成任务、保存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理智告诉他，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
他看着那一张张因为缺氧而扭曲的脸，看着他们求生的眼神。
他们是他的战友，是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他怎么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齐桓……下命令吧。』一个年轻的队员看着他，声音沙哑，『我们……明白。』
齐桓的身体在颤抖。
他缓缓地抬起手，准备下达那个他一生都不愿说出口的命令。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
『不……还有……办法……』
所有人猛地回头。
只见一直昏迷不醒，被队员背在背上的吴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吴哲！你醒了！』齐桓又惊又喜。
吴哲没有理会他，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齐桓的衣领。
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只有齐桓能听到的气声，飞快地说着。
『记住……逆转协议……』
『什么？』齐桓没听清。
『逆转……协议……』吴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焦急，他咳出一口血，『最高……权限……开拓者……』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词语，让齐桓愣在了原地。
而吴哲，在说完这句话后，眼神突然变得决绝。
他猛地推开齐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身边一名队员的腰间抢过一枚手雷。
『吴哲！你要干什么！』队员们大惊失色。
吴哲没有回答。
他拉开引信，对着所有人，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然后，他抱着那颗即将爆炸的手雷，用尽全力，扑向了那个正在释放毒气的通风口。
『不——！』
齐桓的嘶吼，被一声巨响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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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林锋喊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
三道死亡的轨迹，在狭小的房间内同时绽放。
袁朗的枪口喷出火舌，三发点射，精准地覆盖了十点钟方向的那块金属板。
成才的狙击枪发出一声闷响，子弹带着无可匹敌的动能，瞬间洞穿了两点钟方向的目标。
而林锋，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手臂肌肉贲张，手中的军刀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脱手而出。
军刀在空中高速旋转，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后发先至，甚至比子弹更快地钉在了六点钟方向的墙壁上。
刀柄兀自嗡嗡作响。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六座机枪塔的炮口已经开始转动，红色的光束瞬间锁定了三人。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预想中的金属风暴并未降临。
那六座狰狞的炮塔，在即将开火的前一刻，所有的指示灯同时熄灭，炮口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后，三个被击中的能源节点处，冒出了缕缕青烟。
房间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成功了。
成才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一幕，额头上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的压力，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狙击任务都要大。
袁朗也放下了枪，他走到林锋身边，看着墙上那柄几乎完全没入墙体的军刀，眼神复杂。
『你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林锋拔出军刀，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个运气比较好的士兵而已。』
正在这时，他们前方的一面墙壁，发出了沉重的机括声，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了一条新的通道。
『看来，我们通过了这次的『测试』。』袁朗说。
『走吧，去看看下一个『惊喜』是什么。』林锋带头走了进去。
然而，当他们三人穿过通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都停下了脚步。
门外，不是另一条通道。
而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结构，像极了古罗马的角斗场。
在角斗场的正中央，一束刺眼的聚光灯从天而降，照亮了地面。
灯光下，站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全覆盖式重型外骨骼装甲的巨汉，身高目测超过两米五，充满了压迫感。
而在他的两只巨大的机械臂上，赫然提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正是A大队此次任务的目标——那两名失踪被俘的情报人员！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通过大厅内的广播响了起来。
『欢迎来到决赛圈，A大队的精英们。』
『恭喜你们，通过了前面的开胃小菜。』
『现在，是主菜时间。』
那外骨骼巨汉动了，他将手上提着的两个人质，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他抬起一只机械臂，对着林锋三人，勾了勾手指。
『规则很简单。』广播里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们之中，派一个人出来，和他打一场。』
『赢了，你们可以带走人质。』
『输了……』
广播里的声音顿了顿，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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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冲击波和烟尘，充斥着狭窄的通道。
齐桓被队员死死地按在地上，才没有被气浪掀飞。
过了许久，烟尘渐渐散去。
通道里一片狼藉。
天花板被炸开了一个大洞，那个释放毒气的通风口，连同周围的管道，都被炸得粉碎。
新鲜的空气，从破口处涌了进来。
得救了。
他们，得救了。
但是，没有人欢呼。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那个爆炸的中心。
吴哲……已经不见了。
地上，只剩下一些破碎的衣物和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他用自己的身体，吸收了绝大部分的爆炸威力，为身后的战友们，换来了一条生路。
一名年轻的队员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很快，哭声传染了整个队伍。
这些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汗的硬汉，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齐桓双眼通红，他走到那片血迹前，缓缓地跪了下来，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手的灰尘。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吴哲最后说的那句话。
『逆转协议……最高权限……开拓者……』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吴哲在被俘期间，发现了敌人的什么秘密吗？
『齐桓副队……』卫生员走了过来，声音哽咽，『我们……我们得走了。』
齐桓没有动。
『我们不能让吴哲白白牺牲！』卫生员拉着他的胳膊，『我们得把人质救出去，把这里的情报带出去！』
齐桓缓缓地站起身，他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对。』他看着所有人，『我们得活下去。』
他开始指挥队员们处理现场，准备从吴哲炸开的那个缺口处，寻找新的出路。
一名队员在收集吴哲遗物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
『副队，你来看这个。』
齐桓走了过去。
那名队员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个小巧的，黑色金属外壳的方形物体。
它看起来像一个微型的终端设备，但上面没有任何A大队的制式标记。
齐桓接了过来，这个终端入手冰凉，做工极为精密。
他尝试着按了一下侧面的一个按钮。
终端的屏幕，竟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只显示着一个简单的输入界面。
一行文字在闪烁。
『请输入指令代码。』
齐桓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看着手里的终端，又想起了吴哲临死前的话。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测，在他的心中形成。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名队员说道：『把吴哲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我。』
那名队员愣了一下，随即努力回忆着。
『他说……逆-转-协-议……』
齐桓的手指，开始在终端的虚拟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