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城第七区,黑狱。
名字简单粗暴,环境更是将“黑”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阮柒被粗暴地推进一间狭小的囚室,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锁死,隔绝了外面通道里昏暗摇曳的油灯光芒。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汗臭、排泄物和血腥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她几欲作呕。囚室四壁是冰冷的、布满暗红锈迹的金属板,地面潮湿黏腻,角落里铺着一层散发着霉味的、看不出颜色的干草。唯一的光源是墙壁高处一个拳头大小、镶嵌着惨绿荧光矿石的透气孔,投下微弱而阴森的光。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眩晕和全身的伤痛让她几乎虚脱。更糟糕的是,识海中【天道反诈协议】冰冷的提示音还在持续:
【警告!管理员精神力枯竭状态持续!‘基础防护力场’强度降至15%!污浊魔气侵蚀加速!预计完全魔化时间:60时辰!】
【警告!目标墨尘:濒死状态!生命体征持续微弱!魔种污染侵蚀加剧!】
【警告!目标玄诚子:重伤状态!修为尽失!急需灵力及丹药稳定!】
【环境评估:高威胁!‘铁锈城’监狱系统(低效腐败),外部威胁:‘噬金鼠帮’(确认敌对)。】
【建议优先级:1. 恢复精神力。2. 获取安全庇护\/逃离。3. 获取能量\/药物。】
冰冷的现实如同这座囚室本身,沉重而绝望。
隔壁囚室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和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显然关押着不太友好的“室友”。走廊里传来巡逻守卫沉重的皮靴声和粗鲁的呵斥。
阮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没用,程序员和反诈顾问的素养就是要在混乱中寻找逻辑和突破口。她开始梳理现状:
1. 位置:铁锈城第七区黑狱。一个由“铜虎”这种角色管理的、显然奉行丛林法则的地方。
2. 敌人:明面上的“噬金鼠帮”余孽(秃鹫等人),暗地里的监狱管理者(铜虎,明显贪婪且不介意黑吃黑)。
3. 筹码:自己脑中价值连城但暂时无法变现的【天道反诈协议】,墨尘那柄通灵但濒临破碎的残剑,玄诚子那点可怜的经验和破碎锅盖(被收走了?),以及……自己这张嘴(反诈话术?)。
4. 目标:活下去,救墨尘和玄诚子,找到恢复力量的方法。
“贪婪……规则……漏洞……”阮柒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地面,仿佛在敲打无形的键盘。铜虎那种人,眼里只有利益。噬金鼠帮想报复,也得通过他。这就是可以利用的“漏洞”!
【管理员。检测到微弱精神波动(计划推演)。是否启动‘规则洞察(初级)’辅助分析?消耗:微量精神力(风险:加剧枯竭)。】
“不!省着点!”阮柒立刻否决。现在每一丝精神力都关乎生存。她必须靠自己。
时间在压抑和恶臭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铁门上的小窗被粗暴拉开,一张凶悍的脸探了进来,正是之前那个小队长“秃鹫”。他脸上带着狞笑,眼神如同打量待宰的羔羊。
“小娘皮,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运气不错啊!”秃鹫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我们老大‘铜虎’大人‘日理万机’,亲自‘关照’你们来了!”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身形魁梧如铁塔、脸上横亘刀疤的铜虎,带着一身浓烈的血腥和金属气息走了进来。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扫过狭小的囚室,在阮柒身上停顿片刻(尤其在她周身那层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膜上停留了一下),最后落在墙角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玄诚子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老东西看着油水不大。
“就是你们,杀了独眼?”铜虎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铁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根本没提墨尘,显然那昏迷的剑仙在他眼里已经等同于死人。
阮柒强撑着抬起头,迎上铜虎那审视的目光。她没有恐惧,反而挤出一个虚弱的、带着点市井气的笑容:“这位……铜虎大人是吧?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初来乍到,在‘锈铁管道区’遇到那几个好汉,是他们先动手要抢我们的‘传家宝’,我们只是被迫自卫。谁知道……唉,贵帮的好汉们身手了得,我们损失惨重啊!” 她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铜虎腰间鼓鼓囊囊的、明显不属于制式装备的兽皮袋(里面隐约有魔晶的光泽渗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肉痛”和“无奈”。
“自卫?”秃鹫在一旁跳脚,指着阮柒尖声道,“老大!别听她胡扯!就是她!用妖法暗算了独眼老大!还有她身后那个穿灰袍的,那柄邪门的剑……”
“闭嘴!”铜虎低喝一声,秃鹫立刻噤若寒蝉。铜虎的目光重新锁定阮柒,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传家宝?什么传家宝,值得独眼他们动手?交出来,或许能换你们一条活路。” 他显然对“传家宝”更感兴趣,至于独眼的死?在这魔渊底层,人命不如一块上等魔晶值钱。
“传家宝……唉,”阮柒演技上线,脸上露出追忆和痛惜,“是一块祖传的‘蕴神古玉’,能温养神魂,抵御魔气侵蚀。可惜……在混乱中被毁了,碎片都没剩下。” 她指了指自己周身微弱的光膜,“就剩下这点护体的微末功效,也快撑不住了。” 她刻意将“抵御魔气”、“温养神魂”的功能点出来,不信铜虎这种刀口舔血的人不动心。
果然,铜虎眼中精光一闪!抵御魔气侵蚀?温养神魂?这在魔渊可是无价之宝!虽然毁了,但……这女人身上残留的护体效果似乎是真的?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威压让阮柒呼吸一窒:“毁了?证据呢?”
“证据……”阮柒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目光却“闪烁”地扫过铜虎腰间那个鼓囊的兽皮袋,又迅速低下,声音压低,仿佛怕人听见:“铜虎大人,实不相瞒……那‘蕴神古玉’虽然毁了,但小的……小的在混乱中,捡到了点别的东西……或许……或许大人会感兴趣?”
“哦?”铜虎眯起眼睛,示意她说下去。
阮柒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献宝”的神秘感:“小的在清理战场时,在独眼老大的……呃,遗物旁边,发现了一块记录灵玉!里面好像……好像记录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交易……涉及城卫军某些大人物的……还有‘魔晶税’的账目……好像数目有点对不上?” 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着铜虎的反应。
【管理员。目标‘铜虎’生理指标检测(微表情\/气息):瞳孔微缩,心跳加速0.3秒,气息出现短暂凝滞。关联词:‘魔晶税’、‘账目’、‘大人物’。威胁等级:高(杀意波动)。】
冰冷的协议提示在阮柒脑中响起,证实了她的猜测!铜虎绝对不干净!而且这“魔晶税”的水很深!
铜虎脸上的刀疤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危险,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他死死盯着阮柒,声音冷得像冰:“灵玉?在哪?”
“在……在小的怀里……”阮柒“怯懦”地指了指自己胸口(其实空空如也),身体微微后缩,“小的知道这东西烫手,不敢留着……本想找个机会献给真正能做主的大人……比如您这样的……” 她适时地拍了个马屁,同时暗示:我知道你才是这里真正能做主的人,而且这东西能帮你干掉对手或者上位!
铜虎盯着阮柒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阮柒努力维持着那副“既害怕又想攀附”的小人物表情,手心全是冷汗。这是一场豪赌!赌铜虎的贪婪和对权力的欲望,能压过他对“知情者”的杀心!
“拿出来。”铜虎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是……是……”阮柒“颤抖”着手,假装在怀里摸索,实则大脑飞速运转!哪有什么灵玉?她必须立刻“制造”一份能暂时糊弄过去的“证据”!而且要快!
【管理员。检测到高烈度欺骗意图。是否启动‘数据模拟·伪造灵玉信息流’?消耗:中等精神力(风险:枯竭昏迷)。】
协议给出了解决方案。
“启动!”阮柒在心底嘶吼!这是唯一的机会!
嗡!
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撕裂感瞬间袭来!识海中【天道反诈协议】的核心框架疯狂运转!无数数据流模拟着灵玉的能量波动和信息结构!阮柒强忍着剧痛,集中意念,将之前在管道里用“规则洞察”扫描秃鹫等人时,偶然捕捉到的、关于“魔晶税”的零星抱怨和铜虎腰间兽皮袋里明显超额的魔晶等信息碎片,结合想象,飞快地编织成一份漏洞百出但关键点足够“劲爆”的“黑账”!
她“摸”出一块在管道里捡到的、最普通的、用来照明的劣质荧光矿石(惨绿色),借着身体掩护,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力,将模拟出的信息流强行灌注进去!
瞬间,那块劣质的惨绿矿石,表面流转起一层极其微弱、但确实属于记录灵玉特有的能量波动!光芒也变得稍微“内敛”了一点。
“大……大人……就是这块……”阮柒脸色惨白如纸,虚汗淋漓,双手“恭敬”地将那块伪劣的“记录灵玉”捧给铜虎,身体摇摇欲坠。
铜虎一把夺过“灵玉”,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表面,感受着那微弱但真实的灵玉波动,锐利的眼神扫过里面模糊闪烁的信息碎片——“城卫副统领”、“魔晶税截留”、“三成”、“噬金鼠帮上供”……虽然内容零碎模糊,但关键词触目惊心!足以成为扳倒对手的武器,或者……勒索的筹码!
他眼中贪婪和杀意交织。有了这东西……他铜虎在铁锈城第七区的地位将更加稳固!甚至……更进一步?
他猛地攥紧“灵玉”,看向阮柒的眼神变得复杂。这个女人……有点意思。是颗棋子,也可能是个隐患。
“秃鹫!”铜虎突然开口。
“老大!”秃鹫立刻应声。
“带几个人,把隔壁清理一下。这两个人,”铜虎指了指阮柒和玄诚子,“搬到隔壁去。暂时……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他们!特别是她!”他着重指了指阮柒。
“老大!他们杀了独眼……”秃鹫急了。
“嗯?”铜虎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我说的话,听不懂?”
秃鹫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怨毒地瞪了阮柒一眼,带着人悻悻地出去了。
很快,阮柒和依旧昏迷的玄诚子被转移到了隔壁一间稍大、但同样阴森恶臭的囚室。铁门再次锁死。
危机暂时解除?阮柒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浑身如同散了架,精神力彻底透支的剧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角落里昏迷的玄诚子,又看看被随意丢在墙角、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墨尘,心中没有丝毫庆幸,只有更深的忧虑。
“暂时看管”意味着她还有利用价值,但也意味着随时可能被灭口。铜虎绝不会轻易相信她,那块假灵玉撑不了多久!必须在他发现真相前,恢复力量或者找到逃离的机会!
她的目光落在墨尘身上,落在那柄静静躺在他手边的、布满裂痕的残剑上。刚才在管道里,是它自动护主,也是她强行“充电”才激发了那绝杀一剑。
充电……
阮柒的目光缓缓移向囚室角落。那里,散落着几块秃鹫等人搬动他们时,从玄诚子破烂道袍里掉出来的东西——几块在管道里捡到的、品质最差的、散发着微弱污浊魔气的“魔晶”,还有两瓶从噬金鼠帮喽啰身上搜刮来的、气味刺鼻的劣质“回魔丹”和“止血散”。
劣质魔晶……污浊的能量……墨尘那需要纯净寂灭规则的“剑气引擎”……
【管理员。理论推演:污浊魔晶能量经‘天道碎片数据’模拟规则初步净化提纯后,可转化为极微弱‘伪·寂灭灵力’(效率低于1%)。】
【目标:为‘墨尘牌剑气引擎’(残剑)进行微量‘充电’,刺激其自发护主本能,制造混乱或威慑。】
【风险:1. 能量转化过程消耗管理员精神力(加剧枯竭)。2. 转化能量过于微弱,效果存疑。3. 可能加速残剑崩坏。】\\_
又是豪赌!而且赌注是自己的精神和墨尘最后的希望!
阮柒看着那几块灰扑扑的魔晶,又看看墨尘苍白如纸的脸和那柄残剑。
“墨前辈……”她艰难地挪过去,捡起一块魔晶握在手心,感受着里面污浊混乱的能量,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又决绝的弧度。
“看来……”
“在找到正经‘充电桩’之前……”
“咱们……”
“只能靠这些‘地沟油’级别的‘劣质电池’……”
“给你这‘超跑引擎’……”
“再续一杯了!”
她闭上眼,强忍着精神撕裂般的剧痛,将识海中最后一丝能动用的意念,沉入【天道反诈协议】,启动了那效率低得可怜、风险却高得吓人的“能量净化与规则模拟”程序。
囚室的阴影里,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晕,在阮柒紧握魔晶的手心艰难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