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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风城的黄昏,总是带着一种慵懒而疲惫的气息。

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给这座凡俗城池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结束了一天劳作、匆匆赶回家的百姓。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有着对家的期盼,偶尔能听到几声孩童的嬉笑,为这宁静的黄昏增添了几分生气。

然而,这一切的温暖与祥和,都与凌云无关。

他蜷缩在一条偏僻的巷弄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涣散地望着巷口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天空。

距离他在码头扛活被打,已经又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他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胸口被工头踹过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稍微动一下,就牵扯着肋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尝试着去其他地方找活干,比如去酒楼洗碗,去药铺打杂,但要么因为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被拒之门外,要么就是干不了多久就因为体力不支被辞退。

饥饿,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将他拖入了绝望的深渊。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了。

腹中空空如也,胃壁痉挛着,发出阵阵“咕噜噜”的声响,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巷弄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他的头晕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虚弱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幻觉,开始出现了。

他仿佛看到了青云宗紫霞殿里那些精致的点心,看到了流霞剑上流转的七彩光芒,看到了玄阳子那张带着期许的脸……甚至看到了石磊,那个将他打入地狱的外门弟子,正对着他发出嘲讽的笑容。

“不……”

凌云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折磨人的幻觉。

但饥饿感,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如果再不吃东西,他可能真的撑不过今晚了。

死亡的阴影,从未像此刻这样,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他不想死。

至少,不能这样窝囊地饿死在一条肮脏的巷弄里。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从他枯竭的心底喷涌而出,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尊严。

他要吃东西。

无论用什么方法。

哪怕……是去偷。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疯狂地滋生,迅速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偷窃——这个曾经被他视为最鄙夷、最下贱的行为,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巷弄。

夕阳的光芒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目光,在街道两旁逡巡,像一头饥饿的野狼,寻找着任何可以下手的目标。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了街角的一家面包店。

那是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店,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张记面包房”。店门口的蒸笼里,还摆放着一些剩下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麦香和黄油的香气。

那香气,如同最致命的诱惑,瞬间勾动了凌云腹中的馋虫,让他的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来。

就是那里了。

凌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和羞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沿着墙根,一点点地朝着面包店靠近。

他的脚步很轻,很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包店门口的蒸笼,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面包店的掌柜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坐在门口的一张小凳上,打着瞌睡。店里的伙计,则在收拾着柜台,似乎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机会!

凌云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决绝。

他屏住呼吸,趁着掌柜打瞌睡、伙计背对门口的瞬间,像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面包店的后厨门口。

后厨的门虚掩着,显然是为了通风。

凌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听到人声。

他咬了咬牙,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闪身钻了进去。

后厨里弥漫着浓郁的面粉味和烤面包的香气。几张桌子上,堆放着揉好的面团和一些刚出炉的面包,散发出诱人的金黄色泽。

凌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像一匹饿狼,扑到桌子前,抓起一个最大的面包,就往怀里塞。

那面包还带着烤箱的余热,温热而松软,麦香混合着黄油的香气,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他甚至顾不上立刻咬一口,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溜出后厨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抓贼啊!有人偷面包!”

是那个伙计!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后厨门口,正指着凌云,满脸愤怒地大喊大叫。

凌云的心脏,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就想从窗户跳出去!

但已经晚了!

那个打瞌睡的胖掌柜,也被伙计的喊叫声惊醒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肥猪,嗷嗷叫着冲进了后厨,堵住了凌云的去路。

“好你个小贼!竟敢偷到老子头上来了!”胖掌柜的脸上,肥肉横飞,眼神凶狠地盯着凌云,“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他就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手,朝着凌云抓了过来!

凌云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他转身想从另一侧的门冲出去,却被那个反应过来的伙计死死地拦住了。

“哪里跑!”伙计年轻力壮,一把抓住了凌云的胳膊,用力一拧!

“啊!”

凌云疼得惨叫一声,怀里的面包也掉在了地上。

他现在虚弱不堪,根本不是这两个常年干体力活的汉子的对手!

“还敢叫!”胖掌柜冲了上来,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朝着凌云的脸上砸了过去!

“砰!”

一拳正中凌云的脸颊!

剧烈的疼痛瞬间传来,凌云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火烧一样,牙齿都松动了几颗。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嘴角流淌出来。

是血。

“让你偷!让你偷!”胖掌柜似乎还不解气,又连着几拳砸在凌云的脸上和身上!

他的拳头又大又重,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力道,砸得凌云眼冒金星,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了。

那个伙计也没有闲着,他死死地抓住凌云的胳膊,同时用脚不停地踹着凌云的腿。

“偷东西的贼!不要脸的东西!”伙计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看你这穷酸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蜷缩在地上,被动地承受着拳打脚踢。

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屈辱!

他是凌云!

是曾经的天选之子!

是青云宗的天选少宗!

现在,却像一条丧家之犬,因为偷了一个面包,被两个凡俗的市井之徒,如此肆无忌惮地拳打脚踢!

“不……不要打了……”凌云用尽力气,发出微弱的哀求。

但他的哀求,只会让对方更加愤怒。

“现在知道求饶了?偷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胖掌柜啐了一口唾沫,又狠狠踹了凌云一脚,“给我打!狠狠地打!让他记住,偷东西的下场!”

周围很快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们围在后厨门口,对着被打的凌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前两天在码头被打的那个小子吗?”

“是啊!没想到竟然沦落到偷东西了!”

“活该!偷东西就该打!”

“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偷鸡摸狗!”

嘲笑声、指责声、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凌云的心上!

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和屈辱,剧烈地颤抖着。

他想反抗!

想怒吼!

想让这些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辱的小贼!

可他现在,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任由那些拳脚落在自己身上,任由那些刺耳的话语钻进自己的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胖掌柜似乎打累了,终于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指着蜷缩在地上的凌云,骂道:“滚!给我滚远点!再敢靠近我的店,我打断你的腿!”

那个伙计也松开了手,厌恶地踢了凌云一脚,然后捡起地上那个被摔脏的面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手扔进了旁边的泔水桶里。

“一个破面包,也值得你去偷?真是贱命一条!”伙计鄙夷地说道。

面包……

凌云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泔水桶。

那个他冒着巨大的羞耻和风险去偷的面包,那个他以为能救自己命的面包,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肮脏的泔水里,沾满了污秽。

就像他此刻的人生。

肮脏,不堪。

一股强烈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没有吃到面包,反而挨了一顿毒打,受尽了屈辱。

“滚啊!还看什么看!”胖掌柜见凌云还躺在地上,不耐烦地又踹了他一脚。

凌云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他慢慢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淌着鲜血,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得更加破烂。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痛苦和麻木,但深处,却有一丝异样的光芒在闪烁。

那光芒,不是愤怒,不是屈辱,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没有再看胖掌柜和伙计一眼,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嘲讽的目光。

他拖着沉重而残破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面包店的后厨,走出了人群的包围。

他的脚步很慢,很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血,从他的嘴角不断地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串刺目的红痕。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着他,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疫。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凌云对此,仿佛毫无察觉。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从高高在上的“天选之子”,到如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的堕落,已经彻底完成了。

羞耻心?

尊严?

在绝对的生存本能面前,这些都已经变得一文不值。

刚才被打的疼痛,似乎已经麻木了。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下去。

无论用什么方法。

哪怕是去偷,去抢,去做更不堪的事情。

也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才有复仇的可能。

抬起头,望了一眼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那光芒中,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和动摇。

生存的本能,已经彻底压倒了那点可怜的羞耻心。

从这一刻起,凌云不再是那个骄傲自负的天选之子。

他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的……野兽。

青风城的夜色,渐渐降临。

黑暗,如同巨大的羽翼,将这座城池温柔地拥抱。

而凌云的身影,也在这夜色中,渐渐消失在一条更深、更暗的巷弄里。

没有人知道,在那片黑暗中,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也没有人知道,这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将会爆发出怎样的疯狂。

只有那冰冷的风,在巷弄里呼啸,仿佛在为这个堕落的灵魂,奏响一曲悲凉的挽歌。被打,已经又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他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胸口被工头踹过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稍微动一下,就牵扯着肋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他尝试着去其他地方找活干,比如去酒楼洗碗,去药铺打杂,但要么因为他这副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狼狈样子被拒之门外,要么就是干不了多久就因为体力不支、动作迟缓而被辞退。每一次被拒绝,都像是一记无形的重拳,砸在他早已脆弱不堪的自尊心上。

饥饿,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将他拖入了绝望的深渊,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了。

腹中空空如也,胃壁剧烈地痉挛着,发出阵阵“咕噜噜”的声响,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巷弄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仿佛是他身体内绝望的呐喊。一阵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却只能吐出苦涩的酸水。

他的头晕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无数细碎的金星在视野里飞舞,身体虚弱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

幻觉,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了。

他仿佛看到了青云宗紫霞殿里那些精致诱人的点心,散发着清甜的香气;看到了流霞剑上流转的七彩光芒,华美而神圣;看到了玄阳子那张带着期许和严厉的脸,眼神中似乎还残留着对他曾经的看重……甚至清晰地看到了石磊,那个将他打入地狱的外门弟子,正站在不远处,对着他发出无比刺耳的嘲讽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得意和鄙夷。

“不……”

凌云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声音嘶哑干涩,几乎不成调。他用力地、几乎是粗暴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折磨人的幻象,将它们从脑海中甩出去。

但强烈的饥饿感,却像一只冰冷而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咽喉撕裂般的干渴。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弱感,正迅速侵蚀着他残存的体温。

他知道,清晰地知道,如果再不吃点东西,他可能真的撑不过今晚了。生命之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弱下去。

死亡的阴影,从未像此刻这样,如此沉重、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冰冷的气息几乎贴上了他的皮肤。

他不想死。

至少,不能这样窝囊地、悄无声息地饿死在一条肮脏、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巷弄里,像一只被遗忘的野狗。

一股强烈的、原始的求生欲,从他枯竭的心底猛地喷涌而出,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压倒了所有残存的理智和曾经视若珍宝的尊严。

他要吃东西。

无论用什么方法。

哪怕……是去偷。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最顽强的野草般疯狂地滋生蔓延,迅速占据了他整个脑海,将其他所有的念头都挤了出去。

偷窃。

这个曾经被他视为最鄙夷、最下贱、最不齿的行为,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冰冷的救命稻草。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冰冷潮湿的地上爬起来,身体因为疼痛和虚弱而剧烈地摇晃着。他扶着斑驳的墙壁,一步一踉跄,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这条如同坟墓般死寂的巷弄。

夕阳的光芒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干涩的眼球被光线刺激得生疼。

他的目光,如同最饥饿的野兽,在街道两旁逡巡、搜寻,寻找着任何可以下手的目标,任何能够填饱肚子的机会。

很快,他那涣散而焦灼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街角的一家面包店。

那是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店,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张记面包房”几个模糊的字迹。店门口的蒸笼里,还摆放着一些剩下的面包,它们散发着无比诱人的、新鲜的麦香和黄油的浓郁香气,这香气如同实体般钻入他的鼻腔。

那香气,如同最致命的诱惑,瞬间勾动了他腹中疯狂的馋虫,让他干裂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口水几乎要溢出来。胃部传来一阵更猛烈的痉挛,催促着他行动。

就是那里了。

凌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撞击着疼痛的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翻涌的紧张和巨大的羞耻感,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着头,沿着墙根,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朝着面包店靠近。他的背脊绷得紧紧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他的脚步很轻,很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包店门口蒸笼里的目标,同时眼角的余光如同最警惕的猎人,紧张地观察着店内外和周围的动静。

面包店的掌柜是一个胖乎乎、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坐在门口的一张小凳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发出轻微的鼾声。店里的一个年轻伙计,则在柜台后面低头收拾着东西,背对着门口,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机会!

凌云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混合着贪婪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光芒。

他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趁着掌柜打瞌睡、伙计背对门口的瞬间,他像一只在阴影中潜行的狸猫,用尽最后一点敏捷,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店门,贴着墙根,快速挪到了面包店的后厨门口。

后厨的门虚掩着,显然是为了通风散气。

凌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他侧耳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除了炉火的轻微噼啪声和远处街道的模糊噪音,没有听到人声。

他狠狠地咬了咬下唇,几乎尝到一丝血腥味,然后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那老旧门轴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吱呀”声。他立刻像一道影子般,闪身钻了进去。

后厨里弥漫着更加浓郁的面粉味和刚刚出炉的面包香气,温暖而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他冰冷的身躯。几张宽大的案板上,堆放着揉好的白胖面团和一些刚出炉、还散发着热气的面包,金黄色的表皮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凌云的眼睛,瞬间迸发出极度渴望的亮光,仿佛溺水者看到了浮木。

他像一匹饿疯了的野狼,猛地扑到最近的桌子前,几乎是用抢的,抓起一个最大、看起来最松软的面包,看也不看,就往自己破烂的怀里塞。那面包还带着烤箱的余热,温热而松软,浓郁的麦香混合着黄油的香气直冲大脑,带来一阵幸福的晕眩,几乎让他当场昏厥过去。

他甚至顾不上立刻咬一口来缓解那撕心裂肺的饥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转身、脚还没迈出去一步的时候,一个尖锐而愤怒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他身后响起:

“抓贼啊!有人偷面包!”

是那个伙计!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后厨门口,正指着凌云,满脸涨红,眼中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用尽力气大喊大叫。

凌云的心脏,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暗道一声“完了!”,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转身就想从旁边那扇糊着油纸的窗户撞出去!

但已经晚了!

那个打瞌睡的胖掌柜,也被伙计的喊叫声惊醒了。他像一头被突然激怒的肥硕公牛,嗷嗷叫着,笨重却迅速地冲进了后厨,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肉山般,正好堵住了凌云奔向窗户的唯一去路。

“好你个小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偷到老子头上来了!”胖掌柜的脸上,肥肉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一双小眼睛里射出凶狠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凌云,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叫你偷!”

说着,他就挥舞着蒲扇般、沾着面粉的大手,带着风声,朝着凌云的衣领凶狠地抓了过来!

凌云此刻心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跑!必须跑掉!

他下意识地转身想从另一侧、通往前面店铺的小门冲出去,却被那个反应过来的伙计抢先一步,死死地拦在了门口。

“哪里跑!小贼!”伙计年轻力壮,动作麻利,一把就抓住了凌云那只没抱着面包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拧!

“啊——!”

一阵骨头仿佛要被扭断的剧痛传来,凌云疼得惨叫出声,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怀里的面包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尘。

他现在本就虚弱不堪,身体因为饥饿而极度乏力,哪里是这两个常年揉面、搬货,力气十足的汉子的对手!挣扎如同蚍蜉撼树。

“还敢叫!”胖掌柜见状更加怒火中烧,冲了上来,二话不说,抡起他那沙包大的拳头,就朝着凌云那已经布满伤痕的脸上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一拳正中凌云的脸颊颧骨!

剧烈的疼痛瞬间炸开,凌云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又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颗牙齿似乎都松动移位了,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腥甜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嘴角蜿蜒流淌出来。

是血。鲜艳刺目的血。

“让你偷!让你偷!不知死活的贱骨头!”胖掌柜似乎还不解气,又连着几拳,如同雨点般重重砸在凌云的脸颊、肩膀和柔软的腹部上!

他的拳头又大又沉,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蛮力,砸得凌云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每一次重击都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闷哼。

那个伙计也没有闲着,他死死地抓住凌云的胳膊,同时用穿着硬底布鞋的脚,不停地、狠狠地踹着凌云的小腿和膝盖,嘴里还骂骂咧咧:“偷东西的贼!不要脸的东西!看你这副穷酸破烂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饿死!”

凌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被动地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每一次击打都让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承受压力的咯咯声。

疼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一波波无情袭来,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窒息。

但比这身体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种如同毒蛇噬心般、深入骨髓的屈辱!

他是凌云!

是曾经万众瞩目的天选之子!

是青云宗高高在上的天选少宗!

现在,却像一条最下贱的丧家之犬,仅仅因为试图偷取一个用来果腹的面包,就被两个凡俗的市井之徒,如此肆无忌惮地、如同对待牲口般拳打脚踢!践踏在肮脏的地面上!

“不……不要打了……求你们……”凌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而断续的哀求,声音破碎不堪。

但他的哀求,非但没有换来丝毫怜悯,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让对方更加愤怒。

“现在知道求饶了?偷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胖掌柜朝着蜷缩在地的凌云啐了一口浓痰,又狠狠踹了他腰侧一脚,“给我打!狠狠地打!让他这辈子都记住,偷东西是个什么下场!”他咆哮着,脸上的肥肉因激动而扭曲。

周围的街坊和行人很快就被这动静吸引,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围在后厨门口,对着被打得蜷缩在地、如同破布口袋般的凌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带着各种表情:好奇、鄙夷、冷漠、幸灾乐祸。

“咦?这不是前两天在码头被工头打得半死的那个小子吗?好像叫凌云?”

“可不就是他嘛!啧啧,这才几天功夫,没想到竟然沦落到偷东西了!”

“活该!偷东西就该往死里打!打死都算为民除害!”

“真是个没出息的废物!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下三滥的偷鸡摸狗勾当!丢人现眼!”

这些尖锐的嘲笑声、冰冷的指责声、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毫不留情地刺在凌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比落在身上的拳头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屈辱,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他想反抗!

想怒吼!

想站起来,让这些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辱、任人宰割的小贼!

可他现在,连抬起一根手指、甚至抬起头颅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连续的重击,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只能任由那些沉重的拳脚继续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上,只能任由那些最恶毒、最刺耳的话语如同毒液般钻进自己的耳朵,腐蚀着残存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胖掌柜似乎终于打累了,他喘着粗气,如同拉风箱般,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指着蜷缩在地上、几乎不再动弹的凌云,恶狠狠地骂道:“滚!给老子滚远点!再敢靠近我的店门一步,老子绝对打断你的狗腿!听见没有!”

那个伙计也松开了手,厌恶地又踢了凌云一脚,仿佛在踢开一袋垃圾。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被踩踏、沾满了泥土和脚印的面包,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动作更像是一种侮辱),然后带着极度的鄙夷,随手扔进了旁边那个散发着馊臭味的泔水桶里。

“呸!一个破面包,也值得你去偷?真是贱命一条!脏了我的东西!”伙计鄙夷地啐了一口,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面包……

凌云涣散而痛苦的目光,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污秽的泔水桶。

那个他冒着巨大的羞耻、承受着巨大的风险、几乎豁出性命去偷的面包,那个他以为能救自己一命、带来一线生机的面包,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肮脏发黑的泔水里,被菜叶、残渣和恶心的油污迅速包裹、浸透。

就像他此刻的人生。

肮脏,不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失败气息。

一股强烈的、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绝望,如同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不留一丝缝隙。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没能得到救命的食物,反而白白挨了一顿惨烈的毒打,受尽了此生最大的屈辱和践踏。尊严被彻底撕碎,扔在地上反复踩踏。

“滚啊!死狗!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老子送你一程吗?!”胖掌柜见凌云还躺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不耐烦地又狠狠踹了他一脚,这一脚踢在他的小腿骨上,钻心的疼。

凌云这才像是被这剧痛惊醒一般,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用尽残存的力气,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试图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这个过程无比漫长而痛苦,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骨头摩擦般的剧痛。

终于,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高高肿起,嘴角淌着已经凝固和正在流淌的鲜血,身上的本就破烂的衣服在撕扯中变得更加褴褛,几乎无法蔽体。他的眼神涣散而空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麻木,仿佛灵魂已经死去。但在那麻木的深处,却有一丝异样的、近乎疯狂的光芒在闪烁、在凝聚。

那光芒,不是愤怒,不是屈辱,而是一种……冰冷的、彻底放弃一切的、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没有再看胖掌柜和伙计一眼,仿佛他们是空气。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如同芒刺在背的、依旧存在的嘲讽目光和窃窃私语。

他拖着沉重而残破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摔坏后勉强拼凑起来的木偶,一步,一步地,踉跄着,走出了面包店那散发着食物香气和暴力气息的后厨,走出了那些看客们或鄙夷或好奇目光的包围圈。

他的脚步很慢,很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又像是踩在碎裂的玻璃上。身体因为疼痛而佝偻着。

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脸颊的伤口不断地滴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刺目、断续、如同省略号般的红痕,仿佛是他生命轨迹的延伸。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像躲避瘟疫般避让着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有的甚至捂住了口鼻。

凌云对此,仿佛毫无察觉,也毫不在意。他的感官似乎已经封闭。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机械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像一个彻底失去了灵魂的、仅凭本能驱动的躯壳。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扭曲变形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寂和凄凉。

从高高在上的“天选之子”,云端跌落,到如今人人喊打、如同过街老鼠般的“贱民”。

他的堕落,已经彻底完成了。再无挽回的余地。

羞耻心?

尊严?

在绝对的生存本能面前,在冰冷的死亡威胁之下,这些曾经视若生命的东西,此刻都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如同被踩碎的瓦砾。

刚才被打的剧烈疼痛,似乎已经麻木了,被一种更深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所取代。

心中只剩下一个如同磐石般坚硬、如同寒冰般冷酷的念头。

活下去。

无论用什么方法。

哪怕是去偷,去抢,去做更不堪、更下贱的事情。

也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一线渺茫的、名为“希望”的微光。

才有……复仇的可能。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了一眼那轮正在渐渐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的夕阳。残阳如血,映照在他肿胀青紫、血迹斑斑的脸上。他那双原本因为痛苦和绝望而涣散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如同淬毒匕首般狠厉、决绝的光芒。

那光芒中,没有了丝毫的犹豫、挣扎和动摇。

生存的本能,已经彻底压倒了那点可怜而脆弱的羞耻心。曾经束缚着他的枷锁,在死亡和屈辱面前,彻底崩断了。

从这一刻起,凌云不再是那个骄傲自负、目空一切的天选之子。

他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可以撕碎一切规则、践踏一切道德、不择手段的……纯粹为了生存而存在的野兽。

青风城的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渐渐降临,迅速吞噬着最后的光明。

而凌云那摇摇欲坠、伤痕累累的身影,也在这愈发深沉的夜色中,如同被黑暗吞噬一般,一步一挪,渐渐消失在一条更深、更暗、仿佛通往深渊的巷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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