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瑞殿内的喧嚣与热闹,如同潮水般,在抓周仪式结束后,渐渐退去。
宾客们揣着各自的心思,说着言不由衷的恭贺话,陆续告退。殿内只剩下收拾残局的宫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香和脂粉气。
宇文烬心情极佳,又逗弄了一会儿儿女,见他们困倦了,才吩咐乳母好生抱回锦华宫安顿。
他本人则似乎兴致未减,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移驾去了书房,或许是要处理一些不那么紧急的政务,又或许只是想独自品味这份巨大的喜悦。
林潇潇作为今日名义上的主角之一,也累得够呛。应酬了一整天,脸都快笑僵了。她抱着已经睡得香甜的女儿,看着乳母抱着同样酣睡的儿子,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返回自己在行宫的住处。
一路上,她还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复杂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审视,更有一种冰冷的、带着敌意的窥探。她知道,经过今日这一出,她和她的一双儿女,算是彻底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唉……】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这下好了,】
【全后宫都知道我生的崽是‘天选之子’了。】
【老板是高兴了,】
【可有些人,】
【怕是今晚要睡不着觉咯!】
【尤其是……】
【坤宁宫那位。】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今日宇文烬那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对皇子“继承人”身份的默认,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皇后慕容清月和她所代表的太子一派的脸上。
与此同时,行宫另一侧,更为幽静华丽的“凤仪阁”内,气氛却与澄瑞殿的余温截然相反,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
慕容清月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她端坐在主位之上,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象征正宫身份的明黄色凤袍,头戴珠翠凤冠,妆容精致,一丝不苟。然而,那张保养得宜、平日总是带着雍容浅笑的脸上,此刻却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阴郁。
殿内伺候的宫人个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主子发泄怒火的靶子。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砰”的一声轻响,慕容清月将手中一直摩挲着的青玉茶盏,重重地顿在了身旁的紫檀小几上。盏中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光滑的几面上,很快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她终究是没能维持住那完美的面具。
“好一个‘天佑大魏’!好一个‘朕的继承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过是个周岁稚子,抓了件死物,竟被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陛下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她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今日在殿上,她看着宇文烬对那对龙凤胎毫不掩饰的喜爱和期许,看着林潇潇那副“母凭子贵”的得意劲儿(虽然林潇潇自认为很低调),再看看自己那虽然养在名下、却因生母卑微且资质平平而不得圣心的太子,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娘娘息怒。”心腹大宫女连忙上前,低声劝慰,“陛下或许只是一时高兴,当不得真。太子殿下乃是嫡出,名分早定,地位稳固,岂是区区一个妃嫔所出的庶子可以动摇的?”
“一时高兴?”慕容清月冷笑一声,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你何时见过陛下因后宫之事如此‘一时高兴’过?他今日那眼神,那语气……分明是已经将那林氏之子视作了储君!本宫的皇儿,倒成了摆设!”
她越说越气,心中涌起巨大的危机感。宇文烬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专横独断,一旦认准的事,极难改变。如今他明显对那对龙凤胎青眼有加,尤其是那个抓了玉玺的皇子!若任由其长大,有宇文烬的扶持,再加上林氏那个邪门的运气……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娘娘,那林氏不过是个小小锦嫔,无甚根基。皇子公主再得宠,终究年幼。咱们……有的是时间和手段。”另一个心腹嬷嬷凑近,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慕容清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能在后宫屹立不倒这么多年,靠的不仅仅是家世和皇后尊位,更是隐忍和手段。
“是啊……本宫有的是时间。”她喃喃道,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变得幽深难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林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如今站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惨。”
她必须重新谋划了。原先只觉得林潇潇是个运气好点的狐媚子,不足为虑,现在看来,她和她生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必须尽早除去,以绝后患!
“去,”她冷冷吩咐,“传信给父亲,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让父亲在朝中……早作准备。”
“是,娘娘。”心腹躬身应道,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慕容清月重新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指尖冰凉。她知道,与林潇潇母子的斗争,从现在起,才真正开始。这不再仅仅是后宫争风吃醋,而是涉及国本、关乎家族兴衰存亡的生死之战!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而此刻,回到锦华宫偏殿的林潇潇,安置好两个孩子后,疲惫地瘫在软榻上,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
【今天这风头出的……】
【有点过了啊。】
【老板是开心了,】
【可把皇后娘娘得罪狠了。】
【看她今天那脸色,】
【跟吃了苍蝇似的。】
【以后的日子,】
【怕是没那么太平了。】
【得更加小心才行。】
【饮食,起居,】
【都得盯紧点。】
【还有崽崽们身边伺候的人,】
【也得再筛一遍。】
【可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她虽然想躺赢,但绝不是毫无防备的傻白甜。后宫生存法则第一条:时刻保持警惕!尤其是当你威胁到别人的核心利益时。
【唉,】
【看来这‘继承人’的娘,】
【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压力山大啊!】
【系统爸爸,】
【以后可得给力点!】
【多签点保命的好东西出来!】
【什么解毒丹啊,护身符啊,】
【多多益善!】
她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琢磨着明天该去哪里签到,才能获得最大收益。或许……该去行宫里据说风水最好的“观星台”试试?
而远在京城坤宁宫,以及那些依附于皇后家族的朝臣府邸中,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安眠。皇子抓周的结果,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波澜,正悄然向整个前朝后宫扩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