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禁毒支队的停车场里,老张那辆挂着“鲜活水产”牌照的冷藏车正被阳光晒得发烫。车身上还沾着海鲜市场的淤泥,后车厢的锁扣歪歪扭扭——那天特警突袭时,枪托砸在上面留下的凹痕还清晰可见。
林小满蹲在车边,手里捏着块湿巾,反复擦拭车门把手上的指纹。三天了,技术科的人把车翻了个底朝天,从驾驶室的烟盒到轮胎的纹路都查过,除了几枚模糊的毒贩指纹,再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还没放弃?”沈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沙哑。他刚从老张的葬礼回来,黑色警服的领口还没松开,眼底泛着红血丝。
林小满回头时,正撞见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三天,他几乎没合过眼:一边要应付市局的问责,一边要安抚老张家属,还要盯着专案组的人追查“深海”的线索。此刻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比平时多了几分疲惫。
“技术科说没异常,但我总觉得不对劲。”林小满站起身,指了指车厢底部,“老张跑了二十年运输,这车跟他比老婆还亲,不可能一点私藏都没有。”
沈严没说话,绕着货车转了一圈。他的手指划过后车厢的铁皮,突然在轮胎上方顿住——那里有块不起眼的挡泥板,边缘比其他地方新亮一点,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把工具箱拿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林小满递过扳手时,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沈严的动作很稳,拧掉挡泥板上的四颗螺丝时,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挡泥板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看到:里面藏着个巴掌大的黑色U盘,用透明胶带粘在铁皮上,胶带边缘已经泛黄,像是藏了有些日子了。
“找到了。”沈严把U盘捏在手里,指尖摩挲着金属外壳上的划痕,“这是军用加密款,市面上买不到。”
林小满的呼吸顿了顿。军用加密设备,出现在一个海鲜货车司机的暗格里——这本身就足够诡异。她立刻联想到老张掌心的“深海”二字,还有冷藏车GpS指向军事管理区的轨迹,那些看似零散的线索,好像突然被这枚U盘串在了一起。
两人走进技术科时,年轻警员小王正对着电脑打哈欠。看到沈严手里的U盘,他瞬间清醒:“队长,这是……”
“破解它。”沈严把U盘拍在桌上,“越快越好。”
小王接过去时手都在抖。军用加密技术比普通密码复杂十倍,光是破解程序就得加载半小时。林小满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沈严靠在桌沿,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这三天,他其实一直在观察这个被他吐槽“只会用Excel”的文职:她会在凌晨三点的会议室里,对着监控录像逐帧分析;会在老张的葬礼上,偷偷往家属手里塞一个装着钱的信封;甚至会记得给加班的队员订外卖时,备注“小李不吃香菜,王姐要微辣”。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她的偏见有多可笑。
“密码会是什么?”林小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屏幕上弹出提示:“请输入八位密码”,光标在对话框里闪烁,像只等待喂食的眼睛。
“试试‘深海’的拼音首字母加日期?”小王提议,敲下“Sh”,屏幕立刻跳出“密码错误”。
“换成案件编号?”林小满报出老张牺牲那天的案号依旧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试了二十多种组合,从老张的车牌号到毒贩的代号,全都不对。加密程序开始倒计时:“剩余尝试次数:3次”。
小王的额头冒出冷汗:“再错三次,U盘会自动锁死,神仙都打不开。”
林小满的指尖停在键盘上,心跳如擂鼓。她调出老张的档案,目光扫过出生日期、驾驶证号、甚至是他在警局备案的紧急联系人——那是个陌生的名字,标注着“远房表亲”。
“会不会是人名?”她喃喃自语,敲下那个表亲的名字缩写,屏幕上依旧是刺眼的红色错误提示。
“最后两次机会了。”小王的声音发颤。
沈严突然开口:“试试。”
林小满和小王同时愣住。
“老张的生日。”沈严解释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他以前总说,三月十五是财神爷的生日,跟他同一天,所以打麻将从没输过。”
林小满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这串数字和案件、和“深海”都毫无关联,更像是随口说的玩笑。可沈严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输入吧。”他说。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按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技术科里只剩下空调的嗡鸣,和三人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一行绿色的字:“密码正确,正在解密……”
小王激动得差点掀翻椅子:“开了!真的开了!”
林小满猛地回头看沈严,他却别开了视线,耳根微微泛红。原来他记得老张的生日,记得那个总是笑嘻嘻的线人随口说的玩笑话——这个外冷内热的队长,藏在硬壳下的温柔,比任何密码都更让人意外。
解密进度条爬到100%时,U盘里的文件自动弹了出来。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流水”,里面是几十份Excel表格,文件名都是日期,最早的能追溯到五年前。
“是交易记录!”林小满点开最近的一份,表格里列着“货物名称”“数量”“接头人”“地点”,但内容全是代号:“白色粉末A”对应100克,“液体b”对应5升,交易地点大多是“红泥港3号仓库”“西郊废弃工厂”——都是警方盯了很久的毒窝。
沈严的手指划过屏幕,突然在一份表格里停住。在“备注”那一栏,有人用红色字体写着两个字:深海。
而在深海后面,跟着一串数字:0719。
“0719……”林小满重复着这串数字,眉头紧锁,“是日期?还是代号?”
沈严没说话,调出日历。今天是7月12日,七天后就是7月19日。
“如果是日期,那还有一周时间。”他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老张藏这个U盘,就是为了留下证据。他知道自己可能出事,所以把最关键的信息藏在了最隐蔽的地方。”
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点开五年前的那份表格。在最后一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建军。她父亲的名字,出现在五年前的毒品交易记录里,对应的“货物”是“特殊零件c”,数量是“10套”。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林小满的手指开始发抖。她强迫自己冷静,放大表格看备注:“林工已签收,深海计划第一阶段完成。”
林建军,深海计划,特殊零件,毒品交易……这些词汇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炸开。她一直以为父亲是失踪的英雄,可现在看来,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和“深海”脱不了干系。
“怎么了?”沈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凑过来看屏幕时,瞳孔猛地一缩。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觉得喉咙发紧。阳光透过技术科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是盛夏,却觉得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小王突然指着监控屏幕喊:“队长,你们看这个!”
停车场的监控画面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站在老张的货车旁,鬼鬼祟祟地往驾驶室里看。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手里拿着的东西,赫然是一把和沈严同款的扳手——他在找那个暗格,在找这枚U盘。
“他什么时候来的?”沈严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就刚才,你们进来之后五分钟。”小王调快监控速度,“他好像没找到东西,现在往东门走了!”
沈严抓起桌上的配枪,转身就往外冲:“通知东门哨卡,拦住他!”
林小满看着监控里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0719”和“林建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这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是谁?他怎么知道U盘藏在那里?7月19日会发生什么?父亲和“深海计划”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涌上来时,她的目光落在沈严冲出去的背影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枪套在腰间晃动的弧度,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关掉父亲名字的表格,重新看向那个红色的“深海”二字。不管真相有多可怕,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她都必须查下去——为了老张,为了父亲,也为了身边那个正在追逐真相的人。
而监控画面的角落里,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并没有走向东门。他拐进停车场的阴影里,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刀疤纵横的脸。他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U盘已被警方取走。鱼,开始咬钩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抬头看向技术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阳光刺眼,他却像活在最深的阴影里,等着7月19日那天,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