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管理区的电子地图在屏幕上展开时，林小满的指尖还沾着咖啡渍。凌晨三点的技术科，只有她这台电脑亮着，蓝光映在眼底，像盛着片凝固的深海。
“第七次迭代，应该能成。”她喃喃自语，敲下最后一行代码。屏幕上瞬间跳出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像撒了把荧光粉，在灰色的地图背景上缓慢移动——这是她用交通监控、加油记录和手机信号构建的王海涛逃亡模型，每个光点代表一种可能的路线。
“林参谋，真不用休息会儿？”小王端着杯热牛奶进来，眼下的黑眼圈比她的还重，“沈队刚才打电话来，让你别硬撑。”
林小满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才发觉自己的手冻得发僵。“快好了，”她指着屏幕上逐渐汇聚的光点，“你看，这些轨迹最终都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有个废弃的军供站码头。”
光点的密度越来越大，在码头位置形成一团耀眼的绿，像片发光的海藻。林小满放大地图，码头的轮廓渐渐清晰——泊位编号、仓库位置、甚至连岸边的礁石分布都和红泥港的旧码头惊人地相似。
“是故意选的。”她突然反应过来，牛奶在手里晃了晃，“王海涛在模仿红泥港的布局，他知道我们熟悉那里，是在给我们留线索！”
小王凑过来，指着码头仓库的图标：“技术科查到，这个仓库三年前就停用了，产权在一家叫‘南洋渔业’的公司名下——和陈默的船运公司是关联企业。”
又是陈默。
林小满的心脏沉了沉。王海涛躲进“深海”的地盘，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是另有所图。她调出仓库的结构图，发现地下室有个独立的通风系统，和槟城水族馆的过滤系统型号一致。
“他在等我们。”林小满的指尖划过通风口的位置，“这里有个隐藏的出口，通向公海。”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林小满拿着模型报告冲进医院时，沈严刚换完药，左肩的纱布上又洇出点暗红。他靠在床头看卷宗，晨光从百叶窗钻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
“你怎么来了？”沈严放下卷宗，眉头皱了皱，“不是让你等我消息？”
“等不及了。”林小满把报告拍在他腿上，指着屏幕上的光点，“王海涛在西北的废弃码头，我建模分析过，他八成藏在仓库地下室，那里有通公海的出口。”
沈严的目光落在码头的坐标上，指尖在报告上轻轻敲击：“这个位置离军事管理区的弹药库只有三公里，是当年我爸负责看守的区域。”他的声音顿了顿，“王海涛选在这里，是想引我们去查弹药库。”
林小满愣住了：“弹药库？和‘深海’有关？”
“我怀疑，”沈严的眼神沉得像深海，“沈建国当年利用职务之便，把一部分军火转移到了那里，现在可能成了‘深海’的武器库。”
晨光突然暗了暗，像是被乌云遮住。林小满想起那张沈建国与上校握手的照片，后背冒出层冷汗——军方的内鬼不止一个，他们在利用军供站的资源给“深海”输血。
“我们得去。”她攥紧报告，指节泛白，“不管是王海涛还是弹药库，都不能放过。”
沈严看着她眼里的坚定，突然伸手，用指腹擦了擦她眼下的青黑。“你熬了一整夜？”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以后别一个人熬夜建模，我担心。”
林小满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晨光烫了下。她别过脸，假装整理报告：“快说正事，怎么行动？”
“小李带一队人去码头正面突击，”沈严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我联系海事局，让他们派巡逻艇守在公海出口，防止王海涛逃跑。”他顿了顿，看向林小满，“你跟我去弹药库。”
“我？”林小满愣住了，“可是……”
“你懂系统布局，”沈严打断她，眼神不容置疑，“弹药库的安保系统是我爸当年设计的，和军供站仓库的加密方式一样，只有你能破解。”
他的语气里带着种笃定，像在说“你一定能做到”。林小满想起在仓库用口红画电路的自己，想起在红泥港破解船锚密码的瞬间，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好。”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摸向颈后的胎记，“我跟你去。”
上午九点，行动开始。
林小满坐在沈严的越野车里，看着窗外的防护林飞速后退。沈严开着车，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绷带边缘露出点苍白的皮肤。他没说话，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绷得很紧，像把蓄势待发的弓。
“你左肩还疼吗？”林小满突然问。
沈严的方向盘轻轻抖了一下：“没事。”
“骗人。”林小满从包里掏出个小药瓶，是医生给的止痛药，“吃一片，等会儿要动手，别硬撑。”
沈严没接，只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冰霜似乎化了点：“你这文职，现在比队里的老油条还啰嗦。”
“还不是担心你。”林小满把药瓶塞给他，声音有点闷，“上次在水族馆，你为了护我……”
“那是应该的。”沈严打断她，语气突然硬了些，“我是队长。”
车里的气氛僵了几秒。林小满看着他紧抿的嘴角，突然想起小李说的“队长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越野车拐进条隐蔽的土路时，沈严的手机响了，是小李打来的：“沈队，码头仓库是空的！地下室有打斗痕迹，王海涛可能被转移了！”
“我就知道。”沈严的声音沉了下去，“按原计划，守住出口，我们去弹药库。”
挂了电话，他把车停在片灌木丛后，从后备厢拿出两套迷彩服：“换衣服，进去要走士兵通道。”
林小满接过衣服时，指尖触到他的手，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她低头换衣服，听见沈严解开安全带的动静，突然说：“沈建国设计的安保系统，密码会不会和你有关？”
沈严的动作顿了顿：“我生日试过，没用。”
“试试我的。”林小满的声音很轻，“。”
沈严没说话，但林小满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颈后，像带着温度的羽毛。
弹药库的铁门锈迹斑斑，密码锁的屏幕已经发黑。沈严按照林小满的提示，输入“”的瞬间，锁芯发出“咔嗒”轻响——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沈建国为什么要用她的生日当密码？是巧合，还是早就知道她会来？
仓库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货架上的木箱大多空了，只有角落里堆着几个，上面印着“军用物资”的字样。林小满打开一个，里面是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摸起来冰凉坚硬——是步枪。
“果然在这里。”沈严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把军火藏在弹药库，用‘深海’的船运出去。”
林小满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监控屏幕上，画面正对着码头仓库的地下室。王海涛被绑在椅子上，陈默举着枪站在他面前，嘴里在说着什么。
“他在逼问核心名单！”林小满的声音发颤，“快！我们得去救他！”
沈严拉住她，指了指屏幕角落的时间戳：“这是一小时前的录像，王海涛肯定已经说了，他们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话音刚落，仓库的灯突然灭了。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小满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的刹那，看到沈建国举着枪站在阴影里，嘴角挂着冰冷的笑。
“安安，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摩擦，“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找到了这里。”
林小满的心脏骤然停跳。他叫她安安，这个只有亲生父母和林建军知道的名字。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摸到口袋里的折叠刀。
“当然，”沈建国的枪对准沈严，“我儿子最懂你，他一定会带你走这条路。”
沈严挡在林小满身前，左肩的伤口因为用力渗出血迹：“放她走，有事冲我来。”
“冲你来？”沈建国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今天！李国安的女儿，沈严的软肋，有了你，‘深海’就是我的天下！”
他的话像把淬毒的刀，扎得林小满心口发疼。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枚棋子，被沈建国攥在手里，用来要挟沈严，用来掌控“深海”。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枪声，是小李带着人冲进来了。沈建国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沈严突然扑过去，用身体撞向他的手腕。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货架上，木箱“哗啦啦”倒下来，砸得烟尘弥漫。
“快跑！”沈严把林小满往通风口推，自己却被沈建国缠住。
林小满看着他们扭打在一起，看着沈严左肩的血染红了迷彩服，突然想起在训练室他教她拆枪时说的话：“有时候，退是为了更好地进。”
她咬咬牙，钻进通风口。管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远处的枪声。爬过第三个弯道时，指尖突然触到个硬物——是个微型U盘，藏在管道的接缝处。
是王海涛留下的！
林小满抓起U盘，心脏狂跳起来。这里面一定有核心名单，有沈建国的罪证，有所有她想知道的真相。
通风口的出口通向码头仓库的地下室。林小满跳下去时，正好看到陈默举着枪对准王海涛的头。“说不说？核心名单到底在哪？”
王海涛的嘴角流着血，却笑着看向林小满的方向：“在……在她手里……”
陈默猛地回头，枪口瞬间对准了她。
林小满的心跳像擂鼓，手里紧紧攥着那个U盘。她知道，这个小小的东西，就是引爆整个“深海”的炸药。而她，就是那个必须点燃引线的人。
地下室的门被撞开，沈严和沈建国扭打着冲进来，子弹擦着林小满的耳边飞过，打在墙上的管道上，火花四溅。
混乱中，林小满看到沈建国的枪掉在自己脚边。她想起沈严教她的持枪姿势，想起保险栓的位置，手指颤抖着捡了起来。
瞄准的瞬间，她的目光穿过硝烟，看到沈严左肩的血浸透了绷带，看到他正用尽全力按住沈建国的手臂，看到他投来的眼神——不是让她开枪，是让她快走。
林小满的手指在扳机上犹豫了。
她该开枪吗？
对准沈严的父亲？
还是该带着U盘跑出去，把名单交给小李？
地下室的炸药突然发出“嘀嘀”的倒计时声，是沈建国早就布置好的。
“还有三分钟！”陈默的声音带着疯狂的笑意，“谁也别想走！”
林小满看着跳动的倒计时，看着沈严和沈建国扭打的身影，看着手里的枪和U盘，突然明白了王海涛的用意。他不是要她带走名单，是要她在这里，当着沈建国的面，揭开所有的秘密。
硝烟中，她举起枪，却没有对准任何人，而是对准了墙上的通风管道——那里连接着公海，连接着小李和巡逻艇，连接着能把“深海”彻底扳倒的希望。
她要把U盘扔出去。
就在手指扣动扳机，准备打碎管道的瞬间，沈建国突然挣脱沈严，扑向她的方向，嘴里嘶吼着：“那是我的！”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是要抢U盘，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