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冠臣满月之后,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招人喜欢。也许是老儿子的缘故,嘉濠和栀兰对他比上面那五个孩子都更加疼爱。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忘记是从哪天开始,小冠臣突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不管是吃奶的时候,还是家人们逗他玩的时候,他哼哼几声,突然就呼吸微弱,两眼向上翻着只剩白眼仁,然后整个人就不行了。
而且他每次发病都是在傍晚,一家人都在的时候。
元旦的晚上,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地要放桌子吃饭了,小冠臣躺在栀兰的怀里刚吃完奶,突然他两眼一翻,就开始吐白沫。把栀兰吓得哇哇大叫。
“快去找王江大夫!”嘉濠一看孩子的模样,大声喊道。
逸卿和小筱媛撒腿就往大夫家跑。
王大夫进门看了孩子一眼,然后不慌不忙地脱了鞋坐到炕里,把针盒拿出来,用银针沿着小冠臣肚脐的四周的扎几针,孩子很快就平稳了。
她这边还没收拾完药箱,小冠臣那边就吚吚呀呀地玩上了,好像刚才那个快不行的小孩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旦过后,逸卿回学校上学去了。小冠臣也一天比一天壮实起来。
栀兰每天忙着给家里家外的孩子们赶做过年的衣服,在缝纫机上一坐就是一天。
“哎呦,到这时候了,一下午没喂奶了,把冠臣抱过来给我喂喂他。”
栀兰接过孩子刚给他吃上几口奶,小冠臣两眼一翻,把奶都吐了出来。栀兰以为是吃急了呛的,把他竖起来趴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可是咋拍都不行,嘴里竟然开始吐白沫了。栀兰猛地想起上次孩子犯病的样子,大声喊着“快去找大夫!”
筱媛和健斌抬腿就往外跑。王大夫家住在队部南面老公房那边,来回二十几分钟,把栀兰急得直哭。
她一个劲地叨咕,“咋这么慢呐?这可咋办呐?快点呀!”
嘉濠接过孩子安慰她,“快了、快了,你别着急、别着急。”
王大夫还是像上次一样,在小冠臣的肚子上扎了一圈,嘉濠疑惑地问:“我看你上回也是这么扎的,这个地方为啥不扎呢?”嘉濠指着孩子肚脐的下方。
“给它留个活口。”王大夫自言自语地说,“虚病。”听到王大夫的话,嘉濠和栀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在他们的头脑里,从来不信什么鬼啊神的,他怎就能是虚病呢?
果然和上次一样,大夫扎完了针,孩子立马就好了。栀兰看着小冠臣的欢实劲,感慨地说,“幸亏大夫离得不算远,不然可吓死我了。”
一晃小冠两个多月了。白胖白胖的小脸蛋上,嵌着两个大酒窝儿,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别提多可爱了。
几个大孩子都放寒假了,哥哥姐姐们一天到晚地都围着转。把他逗得天天乐乐呵呵地,看到谁都“啊——,吚——”的,“唠”起来就没完。
看到他一天天胖起来,身子也不像以前那么弱了。栀兰和嘉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
过小年了,一家人都在张罗着扫除,洗涮,栀兰在厨房剁着饺馅。
“妈妈、妈妈……老弟……眼睛……”小慧婕突然叫喊道。
栀兰赶紧过来一看,小冠臣突然又不行了。
这次和上两次都不一样,一眨眼的功夫,他也 不翻眼皮,也不吐白沫了,脸色蜡黄,眼睛紧闭着,胳膊腿软软的,连呼吸都没有多大力气了。
栀兰抱着孩子在炕上来回地走着,一边哭一边晃着孩子,可是小冠臣一点反应也没有。
正在厨房里扫灰的嘉濠,听到声音赶紧跑进屋里,他一步跳到炕上接过栀兰怀里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几分钟过去了,小冠的状态越来越差,栀兰一看孩子没救了,哭着说,“你别晃了……,快把他抱出去吧……”
逸卿进来一看掉头就跑出去找大夫。
栀兰还在哭着,“不赶趟了……没有用了……你快把他抱出去吧……”
嘉濠就是不撒手,抱着小冠臣在炕上一边走一边晃,可是孩子一点起色也没有。
“都没有气啦……你还抱着他干啥呀……快点把他扔了呀……”
“……还有气儿,还有气儿……我再抱一会儿……”,从头到尾,嘉濠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管栀兰怎么喊,他抱着孩子就是不撒手。
嘉濠180的大个子,站在炕上头顶着棚,他就低着头在炕上一趟一趟来回走着,晃着,两眼紧盯着老儿子的小脸儿。
又过去十多分钟,嘉濠见孩子的脸色越来越黄,他知道这孩子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心里像被锥子扎透了,眼眶一下子红了,他含着眼泪在小儿子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给我看看是怎么回事?”王大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着就进来了。
栀兰一看到王大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他、他……不行啦……,你别……”,她不想让王大夫的手沾上秽气。
王大夫依然微笑着说:“没事,抱过来给我看看——”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药箱,看了孩子一眼,“你把他放炕上吧,没事。”
王大夫拿出针盒,捏起一根银针用棉球擦着,她还没开始扎针,小冠臣的眼睛就睁开了,眼珠子转来转去地看着王大夫。
“你没事啦?下次你再磨人,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哈。”王大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柔中带钢,但表情依旧是那么和颜悦色。
小冠臣也笑呵呵地“啊——,噢——,吚——,”跟王大夫两个人唠得可欢了,刚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了。
嘉濠意味深长地看了栀兰一眼,栀兰会意地点着头。
“王大夫啊,这个孩子要不是你来,今天就扔了。灶坑门口的豆杆我都准备好啦。”嘉濠真诚地感激着大夫。
“这要是在过去呀,这个孩子就得叫‘狗剩’了,差点没叫狗给吃掉了。”王大夫若无其事地说着。
“对对对,咱就叫‘狗剩’。”狗剩的名字从此就传开了。
王大夫回去了,嘉濠和栀兰咋想都不对劲儿。
“你说这不是邪了门了吗?眼瞅着都不行的孩子,王大夫一进门就啥事都没有了,你说你不信?”嘉濠晃着脑袋说。
“以前我也不信,不过这回我也真是信了,王大夫这也太神啦。”当过赤脚医生的栀兰是彻底地心服口服了。
“这都犯几回了,她一来就好,你说邪不邪?”
“也许这个孩子压根就不是咱们的孩子啊,这要不是人家王大夫……”
“老人都讲,这样的小孩子不好养,赶紧给他找个干妈就解了。”
过了元旦,栀兰特意去金沙河对面的北兴农场买了块布料,找了个时间跟嘉濠抱着小狗剩就去了王大夫家。
“我俩今天一是感谢王大夫对孩子的救命之恩,二是还有个不情之请……”嘉濠还没等说完,王大夫就笑了,她明白嘉濠和栀兰的来意。
“现在都不兴这个了……”
“我们俩是真心实意地想把这个小孩给你做个‘干儿子’,请你千万别嫌弃。”栀兰没等王江说完,就着急地抢着说。
嘉濠也接着说:“这个孩子也只有你才能降住他。要不然,他早就……”
王大夫的丈夫姓曲,也是生产队的大夫,曲大夫一听就高兴了。“人家这帮孩子个个聪明,咱三个姑娘,就凤文一个儿子,认个干儿子将来哥俩还有个伴。”
“对对对,只要能让他顺顺当当地长大,别说当干儿子,就是给你家俺也愿意。”嘉濠诚肯地说。
“那好吧——”王大夫若有所思,“不过……,得给孩子起个名字,长大了不能总叫‘狗剩’啊,他自己也不能愿意。”
“好,那就按照你们家四个孩子排行叫吧。”嘉濠高兴地说。
“行,他在我家排行老五,哥哥叫凤文,他就叫凤武吧。”曲大夫爽快地说着。
好好好,就叫凤武,众人一拍即合。两家人从此像亲戚一样相处。
说来也巧,自从凤武认了王大夫当干妈,从此再没犯过毛病,而且身体一比一天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