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这大炮和二叔是早有宿怨,话不投机便扭打成一团,互相推搡着远去了,只留下一扇晃晃悠悠的大门,还有面面相觑的莫念几人。
“想不到,他们两个关系这么不好啊。”婉儿感慨道。“难怪听二叔之前说的时候,对那个牛大炮语气这么厌恶呢,原来他们聊不到一起去吗?”
“呵呵,二叔没告诉我们的事情还多着呢。”
莫念微笑道。“他不也没告诉我他和大炮是亲戚,是牛刚强的三叔吗……走,我们进去吧。”
“哦……哦!”
婉儿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大灯谣半拉扯着走进了茅草房。
这里就是牛刚强居住的地方了,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看上去真就没什么东西。
也许是离开了一段时间的缘故,这些东西上都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现如今,它们都被大炮翻得七零八落,四处乱扔,有的东西还在地上滴溜溜的打转,四处都是漂浮的尘埃,让婉儿忍不住皱眉,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光看磨损程度就能知道,牛刚强的日子过得确实是紧巴。也难怪会翻开《天王解经注》,被那本经书迷惑。
“……也难怪他会翻开那本经书,婉儿,你是这么想的吧?”
莫念突然开口,把婉儿吓了一跳。旋即红了脸,嗔怪道。“公子,这么捉弄我有趣吗?我知道我脸上藏不住事,你也不至于……
对了,那大炮都把书抢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嘛?不赶紧跟上去把经书夺过来毁了,一会又出一个入魔的人了!”
可听了婉儿的催促,莫念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在翻找着什么,好像眼前这堆垃圾中是什么藏着珍宝一样。直到婉儿又大声催促了一次,他这才恍然,开口解释道:
“你们好像都对魔道似乎有什么误解。魔修只是行为偏激,手段恶毒,不代表他们都是傻子。
特别是牛刚强如今是筑基后期的实力了。且先不论他的其他方面的缺失,如果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入魔后直接晋升筑基,那魔道还蛰伏什么?早就一统天下了。
你啊,还是太小看那小子了……哦,有了,原来在这!”
莫念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张铺着凉席枕头的床边,眼前一亮,拿起了那个枕头。
婉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很简陋,唯独床很平整,枕头看似普通,实则结实丝滑。
莫念示意她上前,婉儿好奇地上去摸了摸,手感十分顺滑,除了一条格外突兀的缝痕,几乎看不出针脚,看得出来很用心。
“软软的,好舒服。这,这个莫非就是……”
“没错,这多半就是牛刚强母亲绣的了,真不愧是最好的织娘。”莫念拿在手上掂了掂。“你再摸摸。”
婉儿依言而行,仔细地揉捏着枕头,脸上突然显露出惊色。“这,这里面是……”
婉儿一把抢过枕头,撕开枕套,伸进去摸索了一下,脸色一喜,从中拿出来一本灰扑扑,不过几页,上面还有着几个缺口的小册子。
“原来在这!啊,我知道了,公子,你一定是看见了大炮拿走的那本书上没有缺口,所以才认定牛刚强准备了一本假经书吧!
是了,二叔都说过这是被那头老黄牛捡回来的,怎么会没有被嚼过的痕迹呢!公子真聪明!”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莫念的视线,却放到了被婉儿撕破的那个枕套上。他翻过来,看见的是青竹春花,鸳鸯别离。旁边还绣着一行清晰的小字: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夜深露寒,望君珍重。
下面还写着三个字,却只能看清一个“赠”,赠与谁却被几根后来的细线给弄乱了,看不清楚。
“……原来如此,还有你插手吗?我还以为是他自己发现了……”
莫念喃喃自语。
婉儿刚想再问,却听见大灯谣的声音从门口那边响起来,带着几分急促。“公子,那些村民们都围过来了!气势汹汹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哦,来的正好,我刚想问问呢。”
婉儿还不知道好在何处,就看见莫念走出了门外。正如大灯谣所说,一大群粗布衣裳,黝黑精壮的汉子走了过来,眼神中还带着某种炽热贪婪的欲望,始终不离大灯谣和婉儿,看得婉儿心生胆怯。
“各位父老乡亲,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这是要做什么?”
莫念高声询问,声音却被逐渐嘈杂的声音淹没。
“我等一行人只是路过歇脚,并无他意。如今将小生一家围起来,这却是何等无辜!还容小生分辨……”
“跟你还废什么话!”
领头的那个看上去也是个混混头子,看莫念一行人的目光最不遮掩,从头到尾都眼神都盯在大灯谣身上,神色令人作呕。被莫念有意无意挡住视线,又再三打断,这才不耐烦骂出声,目露凶光。
“山野邪神,勾引男子,还瞒得过我们!这套把戏早就过时了!那书生,我劝你早日醒悟,那两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妻妾。他们是假借织女娘娘之名,窃取男人精气的山鬼妖魅!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都死在她们手下了。如今见牛家村吸不到男人精气,就去找了外乡人,却骗不过我!嘿嘿,乖乖跟我们走吧,我们自有办法……嘿嘿,驱除邪气。”
这话听得婉儿和大灯谣心中一突,还真被他看出来了?一个书卷灵,一个狐女,严格来说,还真说山精鬼魅……
看到两女躲闪的目光,那汉子眼中淫光更盛,只当是她们退缩。“好个妖女,果然是妖孽!却瞒不过我,嘿嘿,这便跟我们走吧……”
他刚想伸出手,却被焦急的书生一把抓住,急切地反问。“她们是跟我从家里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妖孽呢?这位大哥,这多半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蛋!给老子起开!”
那汉子不耐烦地推开书生,推的他踉跄后退。见到他如此不堪的模样,那汉子轻蔑道。“牛家大婶在村子里活了三十几年了,还不是被甚织女娘娘附了体,夺了魂?呸,那就是艳鬼!
你懂鬼魂还是我懂!我警告你啊,别碍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滚开!”
那书生看起来也是急了,竟然口不择言。“我……我们是二叔的朋友!认识大炮的。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可是受了织女娘娘之命来帮你们的!
那牛刚强入魔了,我是来救你们性命的!”
“呸!还敢跟我提狗屁织女?就是妖孽勾走了他们家种地的大哥的性命,害的读书的老二考不上功名,迷得那砍柴的老三炮至今不找老婆,刚子入山未归,这不是妖孽是什么!就是二叔家婶子让我们过来的!”
那汉子一听,反而更加愤怒,好像他不是被美色所惑,而是真心实意的为书生着急一样。
“什么狗屁织女,都是害人性命,勾引男人的野神,你别不识抬举!抬出三炮来也没用!”
听了这话,他身后那群人更加躁动起来,大喊着为他助威。
“大柱哥说得对啊。谁不知道现在信奉那个偷偷下凡,和凡人私通,吸人精气的织女是邪神?连二叔家婶子都不敢织了,亲手砸了他们家的织布机!”
“就是。秀才你别自误啊。那织女也就只有不知羞耻的婊子才拜她。这些年卖出去的布,说不定还害了不少人的性命啊!”
“这些年敢从山里出来的妖女,我们见一个杀一个,今天你们也不例外,滚开!”
有人怂恿,那汉子越发嚣张,伸手朝大灯谣和婉儿抓过去,再也遮掩不住贪婪之色。
这些年路过的人里面,就属这两个最好看!一定,一定不能放过了,多玩几个月……
然后剑光一闪,血液飞溅,遮住了那汉子色迷迷的眼神,和茫然的目光。
莫念手持从袖中滑出的白鲤剑,一脚把那汉子踢开。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抱着断手在地上打滚哀嚎。哀嚎凄厉,把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汉子都镇住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上京赶考,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你们聚众围堵我等,要抓我家眷,我岂能忍?再敢上前者,斩!”
莫念义正言辞地说道。脚底下哀嚎打滚的汉子,雪亮的剑光,都更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还有你们的口供,刚刚我都听见了。这些年你们袭击过路旅人,猥亵女眷,罪无可赦。等到了州府。我必定会击鼓鸣冤,请县太爷讨一个公道!”
婉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镇住了所有村民的背影。
哪有筑基期的文弱书生的?这时候你想起来你是个上京赶考的书生了?在聊斋故事中讲官府王法是吧?合着你留着这身份,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扮猪吃虎呗?
不是,你这是钓鱼执法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