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星塔接引使,赵小白于紫霄洞天最高处的观星台静立良久。
脚下云海翻腾,灵气化雨,丹霄阁的亭台楼阁在霞光中若隐若现,俨然已是天枢域一方雄主气象。林皓将宗门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药尘师尊严慈并济,坐镇中枢,玉瑶虽未正式举行典礼,但道侣之名已定,与王府关系更为紧密。放眼灵界人族疆域,“丹阳子”赵小白之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炼虚巅峰的修为,五品丹道大宗师的地位,手握丹霄阁庞大势力,更在对抗魔族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勋,受亿万人族敬仰。他似乎已经站到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顶峰。
然而,赵小白的心,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懈怠,反而感受到一种更深沉的……瓶颈。
合体之境,玄之又玄。并非靠资源堆积、法力苦修便能水到渠成。那需要将元神、肉身、法力三者完美融合,铸就“法体”,初步触及宇宙更深层的规则。他隐隐感觉到,灵界这片天地,对于他追寻更高层次的大道,已显得有些“狭小”。常规的闭关、探险、乃至域外战场的生死搏杀,带来的触动已越来越微弱。
星塔的邀请,恰在此时,如同在封闭的房间里打开了一扇通向无垠星空的天窗。
“更高的大道,更广阔的的世界……”赵小白喃喃自语,眸中闪烁着向往与决然。他绝非甘于现状之人,下界一路披荆斩棘飞升而来,求的便是那长生久视,逍遥于天地之间的无上境界。
与药尘、林皓、玉瑶等人深谈数次,安排好一切后手,赵小白不再犹豫。
他依照接引使留下的方法,催动那枚非金非玉的星塔令牌。令牌光华大放,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空间之力笼罩其身。下一刻,他已然置身于一片绝对的虚无与黑暗之中。
回头望去,熟悉的灵界悬浮在后方,那是一颗巨大无比、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星辰大陆,山川河流、海洋大陆的轮廓依稀可见,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与法则。而前方,是无尽的深邃虚空,星辰如沙,冰冷而遥远。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与古老的建筑,就这般静静地悬浮在灵界之外的虚空里。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塔,更像是由无数星辰碎片、混沌气流以及某种超越理解的规则凝聚而成的神殿。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表面布满着岁月刻蚀的痕迹,以及无数玄奥莫测、自然生成的符文。塔身并非笔直向上,而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盘旋,仿佛本身就是一条凝固的星河,或是一株扎根于虚空、枝桠探入无数世界的巨树。神殿周围,有细碎的星尘环绕,如同星环,缓缓流转,散发着微光,照亮这方寂静的虚空。
饶是赵小白炼虚巅峰的心境,初见这星塔本体,也不由得心神摇曳,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它相比,灵界那些所谓的悬浮仙山、云端大城,都显得微不足道。
接引使,那位气息深邃、面容笼罩在淡淡星辉下的异族修士,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在赵小白身边,似乎对每一位新成员此刻的震撼早已司空见惯。
“随我来。”接引使的声音直接响在赵小白识海,淡漠而空灵。
他袖袍一挥,一道星光构成的虹桥自脚下延伸,直达星塔那看似毫无缝隙的塔身。虹桥穿越星塔外围的尘环时,赵小白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细微却坚韧的法则之力扫过全身,仿佛在进行最彻底的检视,他体内炼虚巅峰的法力以及元神,在这扫描下都微微震颤。
虹桥尽头,塔身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涟漪,露出一道门户。迈步而入,外界的绝对虚无与冰冷瞬间被隔绝。
塔内并非想象中逼仄的塔室,而是一片浩瀚无边的空间。头顶并非天花板,而是模拟出的无尽星空,星云旋转,银河倾泻,甚至能看到一些从未在灵界星图上出现过的奇异星座,洒下清冷辉光。脚下是光滑如镜、能倒映出人影和头顶星辰的黑色石质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空气(或许并非空气,而是一种更精纯的虚空能量)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苍茫、包容万物的气息。这里的灵气属性极为奇特,并非灵界单一的五行灵气或其变种,而是蕴含着无数种赵小白熟悉或陌生的能量特质,有些甚至让他体内的法力产生微弱的排斥或吸引。
“星塔存世之悠久,远超你所知的大部分世界。它的存在,并非为了争霸,而是探索、记录,以及应对可能波及无数世界的重大危机。”接引使一边引路,一边用那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方式传递信息,“成员皆来自不同种族,不同修炼体系,在此地,力量并非唯一的衡量标准,智慧、知识、以及独特的天赋,同样受到尊重。”
正说着,前方空旷的“广场”上,景象微微扭曲。
一个身影缓缓凝聚。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不断变幻色彩的透明水母,核心处有一点极其明亮、如同恒星般的光核。无数细微的光丝从它体内探出,连接着虚空,似乎在时刻汲取着某种未知的能量。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清晰的好奇意念波,扫过了赵小白和接引使。
“这是‘流光族’的成员,‘星辉之影’。”接引使介绍道,“它们以星光和意念为食,擅长追踪与空间标记。”
赵小白心中凛然,他能感觉到,这团看似柔弱的“星辉之影”,其生命本质和能量层级极为奇特,至少也相当于炼虚后期的存在。他依照灵界的礼节,拱手示意。
那“星辉之影”的意念波传来一道友善的回应,随即色彩一阵流转,缓缓飘远,融入远处一根巨大的、仿佛由水晶构成的廊柱阴影中。
继续前行,穿过一片由蠕动着的、散发柔和白光的菌类植物构成的“森林”,他们来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
这里,一个身高超过三丈,皮肤如同粗糙灰色岩石的巨人,正盘膝坐在地上。它呼吸之间,口鼻中喷吐出的竟是细小的碎石和尘埃,周身散发着沉重如山岳般的气势。在它身旁,悬浮着几块不规则、但蕴含着恐怖重力的暗色金属块,它正用那堪比房梁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其上刻画着某种符文。
感应到有人靠近,巨人抬起头,它的眼睛如同两颗燃烧的熔岩球,目光落在赵小白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股强大的压力无形中降临。
“磐岩族,‘重岳’。”接引使言简意赅,“星塔内最出色的炼器师之一,它正在提炼‘星辰内核’。”
赵小白再次拱手。那名叫“重岳”的磐岩族巨人,喉咙里发出轰隆般的声响,算是回应,随即又低下头,专注於手中的工作。那纯粹的力量感和对物质法则的掌控,让赵小白暗自咋舌。
紧接着,一阵清脆如风铃碰撞的声音响起。一个背生四对透明蝉翼,身形娇小玲珑,仅有巴掌大小,容貌精致得不似凡尘生灵的生灵,拖曳着点点荧光,飞到了接引使身边,绕着他盘旋一圈,最后悬停在赵小白面前。
她歪着头,用那双占据了大半脸庞、如同纯净蓝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赵小白,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意念传来:“新来的?人族?你身上的生命气息好浓郁,比‘青木界’的那些老树还要舒服!”
“这是‘晶蝶族’的‘莹’,对生命能量和灵魂波动极为敏感。”接引使道。
赵小白微微一笑,尝试释放出一丝温和的、蕴含自身生命法则感悟的气息。莹立刻欢快地扇动翅膀,洒下更多光点,表达着亲近之意。
这一路行来,所见不过寥寥数位星塔成员,却种族各异,能力千奇百怪,无一不是各自领域内顶尖的存在,而且显然都并非灵界所属。赵小白心中的那点因自身成就而产生的傲气,在此地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感与紧迫感。
灵界,果然只是无垠宇宙中不起眼的一隅。而星塔,便是连接这浩瀚星海的桥梁与枢纽。
接引使将赵小白带到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这里分布着许多门户,门上闪烁着不同的符文标记。
“这是你的临时居所。凭令牌可开启。星塔内设施,如‘万法阁’、‘星域传送阵’、‘万象炼炉’等,你可自行通过令牌查询权限与使用方式。切记,星塔贡献点是一切的基础。”接引使说完,身影便如水纹荡漾,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