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台,坐落于此界最高峰“接天峰”之巅。
此峰直插云霄,罡风凛冽,寻常元婴修士至此,亦需全力运功方能抵御那足以撕裂金铁的寒意与风压。峰顶却是一派奇异的平坦,仿佛被无上伟力一剑削平,铺就着不知名材质的白玉石板,历经万古风霜,依旧温润如初,不染尘埃。
台面之上,铭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符文,它们并非死物,而是在缓慢地、遵循着某种玄奥韵律自行流转,丝丝缕缕地汲取着来自九天星辰与大地灵脉的微薄能量,积蓄了不知多少岁月。这里,是此界距离“上天”最近的地方,也是通往更高层次世界的唯一公认路径。
今日,接天峰周围万里云海,早已被人影铺满。
不仅仅是人族修士,妖族大能、海外散修、甚至一些平日隐世不出的异族老祖,但凡修为达到元婴后期以上,或是一方霸主,皆收到了丹霄阁发出的观礼请柬。无人愿错过这万载难逢的盛事——双化神同时飞升!
目光所及,虚空之中,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宝、灵兽坐骑悬浮,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修士们皆屏息凝神,目光聚焦于那孤高绝顶的飞升台上。没有人交谈,唯有山风呼啸,以及无数道或羡慕、或敬畏、或激动、或复杂的目光,交织成一片无声的洪流。
飞升台中央,两人并肩而立。
一袭青袍的赵小白,身姿挺拔,面容平静,周身气息已完全内敛,若不仔细感应,几乎与凡人无异,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开阖间,偶有神光流转,仿佛蕴藏着星辰生灭。历经魔战,又布下守护大阵,他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年的锐气,多了几分沉稳与沧桑,道心却愈发晶莹剔透,再无丝毫挂碍。
身旁的药尘,依旧是那副朴素的老者模样,眼神睿智而温和。重塑的肉身与他魂体完美契合,气息圆融自然,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一体,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他微微侧首,看向赵小白,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慰与期待。
在飞升台最前沿,是丹霄阁的核心,也是赵小白在此界最深的羁绊。
樊妙晴一身月白劲装,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姿,她目光坚定,紧抿着唇,将所有的离愁别绪都压在心底,只剩下为道侣骄傲与祝福的坚毅。她知道,自己的路在脚下,在守护好丹霄阁,在未来灵界重逢的那一天。
姜雨桐眼眶微红,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滑落。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只亲手绣制的、内含静心凝神符文的香囊,本想上前亲手为赵小白系上,却终究只是站在原地,将万千柔情与不舍,化作了深深的一望。她相信,他的大道在前,而她,会在这里,将丹霄阁的丹道传承发扬光大。
蛮山如同铁塔般矗立,虎目含威,却朝着赵小白的方向,重重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位粗豪的汉子,将用生命履行护法长老的职责。
王铁柱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已是金丹后期修为的他,望着台上那道曾经一同在青岚宗杂役处挣扎求存,如今却即将羽化登仙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有自豪,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励的奋发。他握紧了拳头,暗道:“小白,你放心,俺也不会给你丢人!”
熊霸化作人形,魁梧雄壮,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满是敬佩。他能有今日成就,离不开赵小白当年的提携。
更远处,是各宗各派的领袖。南宫家主、天剑宗宗主、药王谷新任谷主(药晨在与赵小白化解恩怨后,凭借能力上位)……这些跺跺脚便能震动一方的存在,此刻皆如同后学晚辈般,恭敬地垂手而立,见证着传奇的落幕与新时代的开启。甚至连远在海外,因整合势力未能亲至的苏沐雨,也有一道传讯飞剑破空而来,悬停在飞升台外,剑身轻颤,传递着主人的祝福与约定。
时辰已到。
药尘对赵小白微微点头。
两人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没有繁复的咒语,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赵小白与药尘只是同时抬起了手,掌心向下,虚按在飞升台的核心阵眼之上。
“嗡——!”
整个接天峰,不,是整个天地,都仿佛轻轻一颤!
飞升台上,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符文,骤然间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亮度疯狂运转起来!一道道粗大的白色光柱,自符文中喷薄而出,直冲霄汉!
起初只是数道,旋即成百上千,最终万道光柱合一,化作一道直径超过百丈、纯粹由仙灵之气与法则符文构成的巨大光柱,悍然撕裂了苍穹!
天空,像一块脆弱的蓝宝石幕布,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口子之内,并非漆黑的宇宙,而是一片朦胧胧、流光溢彩、充满无尽诱惑与威严的通道。精纯至极、远超此界想象的仙灵之气,如同瀑布般从中倾泻而下,笼罩了整个飞升台,甚至让靠近峰顶的观礼者们都感到浑身毛孔舒张,修为隐隐有精进的迹象!
仙光通道!
通往更高层次世界——灵界的门户,于此界众生面前,轰然洞开!
强大的飞升接引之力笼罩住赵小白与药尘。他们的衣袍发丝无风自动,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缓缓浮空。
赵小白最后回望一眼。
他的目光扫过樊妙晴的坚毅,姜雨桐的柔情,蛮山的忠诚,王铁柱的奋发,熊霸的憨直,扫过南宫婉的复杂,扫过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扫过这片他成长、奋斗、守护过的壮丽山河。
凡尘种种,爱恨情仇,宗门恩义,世间百态……如同一幅漫长的画卷,在心头瞬间闪过,最终归于平静。
他看到了姜雨桐终于忍不住滑落的泪珠,看到了樊妙晴紧握的双拳,看到了蛮山再次重重的抱拳,看到了王铁柱用力挥舞的手臂……
足够了。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大道在前,诸君,各自珍重!他日灵界,再续前缘!”
声音清越,清晰地传入每一位观礼者的耳中,带着洒脱,带着祝福,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药尘亦是对着下方众人,特别是丹霄阁方向,含笑颔首。他无需多言,一切嘱托,早已交代。
下一刻,两人不再抵抗那接引之力,身形化作两道流光电射而起,投入那璀璨夺目、仙气缭绕的光柱通道之中。
他们的身影在通道入口处微微一顿,随即被无尽的仙光吞没,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那片令人神往的未知之地。
耀眼的白光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缓缓收敛。那被撕裂的苍穹口子,也如同愈合的伤口般,慢慢弥合,最终恢复如初,只剩下蔚蓝的天空与漂浮的白云。
飞升台上,古老的符文光华尽敛,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那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精纯仙灵之气,以及全场数十万修士依旧沉浸在震撼与恍惚中的寂静,证明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并非幻梦。
传奇,已离此界。
而新的传说,必将在那浩瀚的灵界,由他们亲手谱写。
樊妙晴仰望着早已空无一物的天际,良久,缓缓闭上双眼,将那一丝湿意逼回。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她转身,面向众人,声音清冷而有力:
“丹霄阁众弟子听令!”
“谨遵阁主谕令!”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接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