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灵圣兽的注视,如同两道实质的万古寒冰,将赵小白与药尘牢牢冻结在原地。那源自生命层次与力量层次的绝对差距所带来的威压,几乎要碾碎他们的神魂,熄灭他们存在的痕迹。希望的曙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就在赵小白凭借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支撑,感觉神魂即将到达崩溃临界点的刹那——
“圣尊……息怒!”
一声嘶哑、艰难,却又带着某种豁出一切决绝的魂力传音,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自药尘那明灭不定的魂体中迸发出来。
这声音,仿佛用尽了他残存魂力的大部分,使得他的魂体瞬间变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但他依旧顽强地维持着形态,并且,做出了一个让赵小白心神剧震的动作。
药尘那虚幻的、颤抖的双手,艰难地、无比庄重地在胸前合拢,掐动了一个古老而复杂到极致的印诀。这个印诀,赵小白在《药神典》的核心传承中见过只鳞片爪的记载,据闻乃是药神宗核心弟子,在祭祀祖师、沟通宗门至高秘境时,才会动用的最高礼节——【万药朝宗印】!
随着印诀的成型,药尘那原本因恐惧和威压而剧烈波动的魂体,竟奇异地稳定了下来,散发出一种与他此刻虚弱状态截然不同的、源自血脉与传承深处的庄严与肃穆。
他缓缓抬起头,不再躲避那令人绝望的审视目光,而是以一种近乎殉道者的虔诚与坦然,迎向了药灵圣兽那深邃如同万古药泉的眼眸。
“晚辈药尘……乃药神宗末代宗主,药无极座下……亲传弟子!”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份沉淀了万载岁月的厚重与悲怆,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一段被尘封的、血与火的记忆。
话音未落,他胸前那已然成型的【万药朝宗印】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那并非寻常修士的灵光,而是一种混沌之色为底,其中蕴含着无穷生机绿意与造化金芒的神圣光辉!光芒汇聚,在他魂体的正前方,凝聚成一道清晰无比、复杂玄奥到极致的印记虚影。
那印记,形似一尊微缩的、三足两耳的混沌丹鼎,鼎身之上,日月星辰环绕,山川河岳拱卫,花鸟鱼虫、万族生灵皆呈朝拜之势。而在丹鼎的核心处,并非火焰,而是一株扎根虚无、枝叶贯穿过去未来的青翠幼苗虚影,幼苗轻轻摇曳,洒落点点蕴含创造与生命本源的光雨。
这正是药神宗核心传承的终极象征——【混沌种青莲,万灵朝药鼎】之无上印记!
当这道印记虚影出现的刹那——
“嗡……”
整个造化殿核心区域的混沌气流,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欢欣与共鸣的震颤!那悬浮的微缩星辰光芒大放,那虚幻的法则神链发出清越的鸣响,就连那生生造化泉上的七彩霞光,也仿佛受到了牵引,流转的速度恢复了灵动,甚至分出一缕缕精纯的霞光,如同受到召唤般,向着药尘魂体前方的印记虚影汇聚而来,融入其中,使其变得更加凝实、神圣!
而那尊一直如同万古冰山、散发着绝对威严的药灵圣兽,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它那如同万年寒潭般不起波澜的深邃眼眸,在接触到那混沌青莲鼎印记的瞬间,猛地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跨越无尽岁月的追忆、以及一种……仿佛流浪了万古的游子,终于见到了故乡信物般的激动与确认!
它周身那如玉的甲叶上,原本内敛的丹云纹路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自主地流转起来,散发出与那混沌青莲鼎印记同源而出、相互呼应的道韵波动。它那踏在混沌气流上的四蹄,微微挪动了一下,庞大的头颅更低地俯下,那威严的目光,如同冰雪消融,以一种近乎“凝视”的姿态,专注地、仔细地“阅读”着那道印记,仿佛要通过它,看清持有者的一切过往。
那笼罩在赵小白和药尘身上的、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压力骤消,赵小白猛地一个踉跄,差点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眼前这峰回路转的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撼。药老……竟然真的拥有如此正统的传承印记!
药尘感受着威压的消散,看着药灵圣兽那明显柔和下来的目光,心中积压了万载的悲苦、委屈、绝望与希望,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江河,伴随着他那哽咽的魂音,倾泻而出。
“圣尊明鉴!晚辈……晚辈并非擅闯禁地之宵小!”药尘的魂体因激动而再次剧烈波动,但他竭力维持着印记的稳定,声音悲怆,“万载之前……宗门突遭大劫!域外天魔联合内贼,里应外合,攻破山门……护宗大阵崩毁,同门喋血,药圃焚尽……祖师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他的声音带着血泪,仿佛将眼前这尊圣兽当成了唯一可以倾诉那段黑暗历史的对象。
“恩师……恩师药无极,为护宗门传承不灭,启动最终禁制,以身殉道,拖住强敌……临危之际,将这道核心传承印记与部分宗门火种,打入晚辈残魂之中,拼死将我送出……晚辈愧对师恩,愧对宗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宗门覆灭,看着同门陨落……自身亦只剩这缕残魂,依附于一枚寻常储物戒上,流落至下界东域,苟延残喘至今……”
药尘的诉说,如同展开了一幅染血的画卷。那上古鼎盛宗门的辉煌,那骤然降临的灭顶之灾,那惨烈无比的最终决战,那传承者背负着整个宗门的希望与血债,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的悲凉……尽数融入这悲怆的魂音之中,在这寂静的造化殿内回荡。
赵小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尽管药尘曾简略提及过往,但此刻亲耳听到这详尽的、饱含血泪的叙述,依旧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与难以言喻的悲愤。他能想象,那是何等的绝望与惨烈。
药灵圣兽静静地聆听着,它那如玉的身躯微微起伏,如同叹息。它眼中那智慧的光芒流转,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看到了那场席卷药神界的血火浩劫,看到了那个在废墟与绝望中,背负着最后火种,艰难求存的渺小魂灵。
它那威严的目光,彻底软化了下来,不再有审视,不再有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怜悯与认可的温和。它微微颔首,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悠长的轻鸣,这鸣声不再蕴含威压,反而像是一声安慰的叹息,一股温和的力量拂过药尘的魂体,抚平他那因激动回忆而激荡的魂力。
它,认可了药尘的身份。认可了这位历经万劫,矢志不忘,最终带着正统传承印记,回归宗门最终圣地的……药神宗最后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