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殿内,赵小白站在殿中,将自己从柳如烟传讯玉佩中得到的信息,删去了关于她个人情愫及具体接触的部分,只保留了最核心的警告——“黑煞教正在谋划针对青岚宗的大动作,联络其他势力,并在宗内埋有不止钱多宝一枚钉子”,原原本本地禀告给了端坐于上首的赤阳真人。
他叙述得条理清晰,语气沉稳,但微微攥紧的拳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毕竟,消息来源涉及魔道妖女,他无法直言,只能含糊地表示为“通过特殊渠道得知,消息来源相对可靠,但无法保证绝对准确”。
赤阳真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赤色雕像。只有那双深邃如同熔岩湖泊的眼眸,在赵小白提到“不止一枚钉子”时,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直到赵小白说完,大殿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赤阳真人没有立刻开口,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玉质扶手,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叩、叩”声,每一声都仿佛敲在赵小白的心上。
良久,那敲击声戛然而止。
赤阳真人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赵小白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并非质疑,而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你的这个消息……”赤阳真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缓,打破了令人压抑的寂静,“与宗门近期掌握的一些零星迹象,不谋而合。”
赵小白心中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师尊。宗门……果然已经有所察觉了?
赤阳真人没有在意他的惊讶,继续缓缓说道:“钱多宝叛宗,虽被及时清除,但其所造成的隐患和暴露出的问题,远非表面那么简单。执法堂与暗殿近期确实发现,有几处附属势力的供奉出现了不明原因的延迟或短缺,边境区域也出现了几起身份不明修士的窥探事件,虽然规模不大,手法隐蔽,但串联起来,确实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只是,对方行事极为谨慎狡猾,尾巴清理得很干净,我们一直未能抓住确凿的证据,也无法判断其真实意图和规模。如今听你此言,‘大动作’、‘联络其他势力’、‘内部不止一枚钉子’……倒是将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联成了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轮廓。”
赤阳真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殿内投下巨大的阴影,他踱步到殿窗旁,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丹鼎峰景色,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树欲静而风不止。我青岚宗立宗数千载,历经风雨,看来有些人,是觉得我们这把老骨头,已经提不动刀了。”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赵小白:“小白,你带来的这个消息,很重要。无论其来源如何,它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指明了需要重点关注的方向。此事,你立功了。”
赵小白连忙躬身:“弟子不敢居功,只是恰逢其会,尽一份心力。”
赤阳真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谦逊:“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切记保密,仅限于你我知晓,暂勿对外透露,以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弟子明白!”赵小白肃然应道。
赤阳真人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道:“你如今身为真传,又是我记名弟子,有些宗门事务,也该让你知晓一二。宗主与各位峰主近日已秘密商议过数次,宗门暗中的戒备等级,早已提升。”
他指了指脚下:“便是我这丹鼎峰,你以为平日里就只是炼丹修行之地吗?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眼之一便在此处,近日已然处于半激活状态,只是寻常弟子感应不到罢了。各峰要地、资源囤积点、传送阵枢纽,皆已增派了可靠人手,加强了巡逻与监控。”
赵小白恍然,难怪他近日偶尔会觉得宗门内的气氛似乎比以往要肃穆一些,偶尔能看到一些平日里少见的内门执法弟子身影,原来并非错觉。
“至于内部的钉子……”赤阳真人眼中寒光一闪,“既然知道了不止一枚,那便好办多了。暗殿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把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只只揪出来。只是需要时间,也需要……引蛇出洞的契机。”
赵小白感受到师尊话语中那冰冷的杀意,心中不由一凛。暗殿,那是青岚宗最为神秘和令人畏惧的力量,直接听命于宗主,负责处理一切见不得光的事务,包括清理门户。
“师尊,那弟子……需要做些什么?”赵小白试探着问道。他既然卷入了此事,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赤阳真人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寒意稍敛,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与沉稳:“你?做好你分内之事便可。努力提升修为,精研丹道,尽快将那玄元丹炼出来。宗门需要每一位弟子贡献力量,而一位强大的炼丹师,在未来的任何风波中,都是至关重要的底蕴之一。”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有时候,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本身就是一种策略。你如今名声在外,是许多人关注的焦点,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保持常态,潜心修炼,便是对宗门最大的支持。若真有事需要你去做,宗门自会通过隐秘渠道通知于你。”
赵小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师尊的意思,他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冲锋陷阵,而是积累实力,成为宗门需要时的一张底牌。同时,他这“明处”的身份,或许也能成为一种掩护。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赵小白沉声应道。
“嗯。”赤阳真人微微颔首,“去吧。记住,戒急用忍,谨言慎行。宗门这潭水,比你看得到的要深。风雨欲来,唯有自身强大,方能岿然不动。”
“是,弟子告退。”
赵小白再次躬身行礼,而后缓缓退出了赤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