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擂台,第一场!剑峰萧辰,胜!”
裁判长老浑厚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回荡在寂静的演武仙坪上空,随后便被骤然掀起的巨大声浪所淹没。
“赢了!萧师兄赢了!”
“果然毫无悬念…”
“太强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较量!”
“那赵小白也算不错了,逼得萧师兄出了三指…”
“三指?萧师兄连剑都没拔!这差距…”
议论声、惊叹声、唏嘘声交织成一片,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天字擂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那个依旧保持着认输姿势,微微低垂着头的青衫少年身上。
赵小白站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隔绝。耳边嗡嗡作响,体内灵力因之前的全力爆发与最后的骤然停滞而有些紊乱,胸口发闷,喉头甚至涌上一丝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道心深处传来的剧烈震荡。
“你的路,走歪了。”
“剑,当一往无前,当纯粹唯一。”
“你的剑意,杂而不纯,被丹药之诡道所污,失了锋芒,如何能利?”
“贪多务得,大道难成。”
萧辰那平淡却如同冰锥般刺骨的话语,一字一句,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回荡,都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自我怀疑。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丹剑双修”,他苦心钻研将丹道融入战斗的种种奇思妙想,在萧辰那纯粹到极致、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剑道面前,仿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自己……真的错了吗?难道炼丹与练剑,当真如水火般不可兼容?自己选择的这条看似独特的道路,是否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通往大道巅峰?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淤泥,将他紧紧包裹,几乎要窒息。他甚至忘了自己还站在万众瞩目的擂台之上,忘了行礼,忘了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穿透了他内心的混乱,清晰地传入耳中。
“你,接我三指而不倒,撑过百招方认输。”
是萧辰!
赵小白猛地抬头,只见那道蓝色的挺拔身影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直接化作剑光离去,而是停留在擂台边缘,正转身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但之前那种纯粹的漠然似乎淡去了些许。
萧辰的目光扫过赵小白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略显苍白的脸色,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平淡语调说道:“筑基初期,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你的根基之浑厚,远超同侪,灵力之凝练,亦非寻常。若非…道路选择有偏,当可更进一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说道:“此战,你虽败,犹荣。”
虽败犹荣!
这四个字从萧辰口中说出,分量何其之重!整个喧闹的演武仙坪,因他这句话,竟然出现了刹那的寂静!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擂台。
萧辰是何人?剑峰大师兄,宗门筑基弟子第一人,眼高于顶,对同辈弟子鲜有评价,更遑论如此直接的认可!他竟然亲口承认,赵小白“虽败犹荣”!
这简直比赵小白爆冷获胜更让人震惊!
赵小白自己也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萧辰,心中的翻江倒海难以平息。他没想到,这位以冷漠和强大着称的师兄,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萧辰却没有再多言的意思,他对赵小白微微颔首,算是最后的致意,随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惊天剑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云端,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萧辰离去,台下才再次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热烈的议论。
“听到了吗?萧师兄说赵小白虽败犹荣!”
“我的天!萧师兄竟然会夸人?”
“接三指而不倒,撑过百招…仔细想想,赵师弟确实了得!换做我等,只怕一招都接不下!”
“是啊,他那丹剑配合,虽然被萧师兄克制,但也确实逼得萧师兄移动了脚步,还出了三指!”
“能在萧师兄手下撑过百招,放眼整个内门筑基期,能有几人?”
“赵师弟,虽败犹荣!当得起!”
风向瞬间转变!之前还带着惋惜、甚至些许嘲弄的目光,此刻尽数化为了敬佩、惊叹与认可。能够被萧辰亲口评价“虽败犹荣”,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耀!这证明了赵小白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宗门最强筑基的承认!
“赵师弟!好样的!”熊霸那粗豪的吼声第一个响起,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刚才那虽败犹荣的是他自己一般,“萧辰都认可你了!听见没!虽败犹荣!哈哈哈哈!”
丹鼎峰的弟子们也纷纷涌了上来,围住赵小白,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赵师弟,太厉害了!你可是我们丹鼎峰第一个被萧师兄如此评价的人!”
“撑过百招啊!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下看谁还敢小觑我们丹鼎峰!”
就连一些其他峰头的弟子,也投来友善和敬佩的目光。修真界,终究实力为尊。赵小白用这一场“失败”,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樊妙晴也悄然来到近前,她看着依旧有些恍惚的赵小白,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声道:“萧师兄眼界极高,能得他一句‘殊为不易’与‘虽败犹荣’,胜过寻常胜利。此战于你,未必是坏事。”
她的声音将赵小白从纷乱的思绪中稍稍拉回。
赵小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对着周围关心他的同门,尤其是樊妙晴和熊霸,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拱手道:“多谢诸位师兄师姐,我…无事。”
他转向裁判长老,躬身一礼:“弟子告退。”
裁判长老看着赵小白,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点了点头。
赵小白不再停留,在无数道敬佩、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下了擂台。他的脚步不再轻灵,显得有些沉重,背影在漫天喧嚣与璀璨灵光的映衬下,竟有几分孤寂。
然而,若有人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眸,便会发现,那其中最初的迷茫与挫败正在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光芒。
萧辰的认可,如同黑暗中投下的一缕光,驱散了他部分自我怀疑。但萧辰那关于“道路”的诘问,却如同种子,深深埋入了他的心底。
他看清了差距,如同天堑鸿沟般的差距。那不是简单的境界差距,而是对“道”的理解与专注的差距。萧辰的剑,纯粹、唯一、一往无前,所以无坚不摧。而自己的道……真的走歪了吗?
“丹道是道,剑道亦是道…”赵小白在心中默念,一股不屈的火焰开始在眼底燃烧,“我的路,是否走歪,不该由他人判定,而应由我自己走出来!”
他回想起自己以丹药辅助,一次次战胜强敌;回想起药老传授丹道时,那浩瀚如烟海的药学至理;回想起自己初次成功炼制出丹药时的喜悦……
丹药,并非只是诡道!剑,也未必只有纯粹一途!
或许,自己并非走错了路,而是……走得还不够远!不够深!未能将丹与剑真正融会贯通,未能走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道路!
萧辰的强大,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的不足,也点燃了他心中更加强烈的斗志。
“筑基后期…纯粹剑道…”赵小白握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今日之败,我记下了。他日,我必以我之道,再向你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