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白自然无从知晓,他这厢还在为外门大比和拜师丹鼎峰暗自筹谋,其名号却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各峰高层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只是这涟漪之下,暗流涌动,态度各异。
丹鼎峰,赤阳殿。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经年不散的丹药清香,沁人心脾。四壁并非金雕玉砌,而是镶嵌着无数方格,每一格中都存放着某种灵材的样本,或植株,或矿物,或妖兽部件,琳琅满目,宛若一座微缩的药材宝库。更有几尊造型古朴的丹炉静置角落,炉身符文隐现,灵光内蕴,显然并非凡品。
赤阳真人端坐于主位之上,身着赤红道袍,其上绣有流云丹鼎图案,面容清癯,眼神开阖间精光闪烁,不怒自威。他手中正拿着一枚玉简,神识扫过其中内容,正是关于此次林家物资护送任务,以及其中涉及的外门弟子赵小白的简要报告。
侍立在一旁的,是他的亲传弟子之一,孙思年。孙思年气质温和,举止从容,此刻正垂手恭立,等待师尊示下。
良久,赤阳真人放下玉简,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在静谧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炼气五层,于遇袭时临阵不乱,擅用低阶丹药扰敌,更在炼丹一途显露天分,能稳定产出上品聚气丹,甚至偶现丹纹……”赤阳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苗子。思年,你如何看待此子?”
孙思年微微躬身,言辞恳切:“回师尊,据弟子侧面了解,这赵小白出身凡俗,并无背景,能以四系杂灵根之资,在短短时间内有此成就,其心性、毅力乃至在丹道上的悟性,确有过人之处。尤其此次遇险,其应变之能,可见并非只知埋头炼丹的迂腐之辈。若能引入我丹鼎峰,好生栽培,假以时日,或可成一得力臂助。”
他话语中对赵小白不乏欣赏之意。
“哦?”赤阳真人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弧度并非赞赏,更像是……讥诮。“四系杂灵根……野路子出身……倚仗些小聪明和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偏方,炼得几炉品质尚可的丹药,便算得天分了吗?”
他抬起眼,目光如电,扫向孙思年:“思年,你可知我丹鼎峰传承,首重根基?何为根基?非是那点急智,亦非几手看似巧妙实则根基不稳的控火技巧。是对药性本质的洞察,是对五行生克的领悟,是对丹火大道持之以恒的探索!这些,都需要绝佳的灵根资质作为支撑,需要系统、严谨的传承作为指引!”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此子所为,看似取巧,实则如无根之萍,空中楼阁!或许一时能凭借些许机巧炼出品相不错的丹药,但越到高深之处,灵根资质的桎梏便愈发明显,野路子的弊端也将暴露无遗!届时,莫说炼制高阶灵丹,恐怕连自身丹道境界都难以突破,终其一生,碌碌无为者,比比皆是!”
孙思年张了张嘴,似乎想为赵小白分辨几句,但看到师尊那笃定而不耐的神色,终究将话咽了回去,只是低声道:“师尊明鉴。”
赤阳真人挥了挥手,语气淡漠:“此子之事,暂且不必理会。外门大比在即,若他真有几分本事,自能在擂台上见真章。若只是虚有其表……哼,我丹鼎峰,也不缺一个哗众取宠的杂役弟子出身之人。倒是妙晴那丫头,似乎对此子略有留意?你身为师兄,需得适时提点于她,莫要让些不相干的人扰了道心。”
“是,弟子明白。”孙思年心中暗叹,知道师尊对赵小白的“野路子”出身和低劣灵根偏见已深,再多言也是无益。
御兽峰,万兽园。
与丹鼎峰的清雅静谧截然不同,御兽峰充斥着各种灵兽的嘶鸣、低吼与扑翅之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野性气息与草木腥气。在一片用粗大原木围起的巨大兽栏旁,一位身材魁梧异常、披散着头发、身着兽皮短褂的虬髯大汉,正拿着一大块血淋淋的、不知名妖兽的后腿肉,投喂栏中一头足有小山般大小、皮毛如钢针般耸立的“裂地蛮熊”。
这大汉,便是御兽峰峰主,万兽真人。他面容粗犷,眼神却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与百兽为伍的豪迈与不羁。
熊霸正恭敬地站在他身后数步之外,汇报着此次任务的经历,自然也提到了赵小白在遇袭时的表现,以及他炼丹师的身份。
“……那赵小白,修为虽不及俺,但脑子活络,关键时刻不掉链子!他那烟雾丹和麻痹散,虽说不上多高明,但用得是时候,帮了大忙!后来俺才知道,他炼的聚气丹在外门都是顶好的!”熊霸声如洪钟,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兄弟义气。
万兽真人将最后一块肉丢进兽栏,看着那裂地蛮熊贪婪撕咬,随手在兽皮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渍,转过身,铜铃大的眼睛看向熊霸,声若闷雷:“哦?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跟你一起做过任务的小子?有点意思。”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炼气五层,敢跟筑基期的劫修周旋,还能用丹药辅助战斗,脑子清楚,胆子也不小!比那些只会躲在灵兽后面,或者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软蛋强多了!”
他拍了拍熊霸结实的肩膀,力道之大,让熊霸都晃了晃:“你小子,交朋友的眼光不错!修真之路,漫长艰险,有几个能并肩子砍人、信得过的兄弟,比多几件法器都强!”
对于赵小白的灵根资质和炼丹术的“野路子”,万兽真人却是浑不在意:“什么狗屁灵根资质!老子见过太多资质绝佳却心性不堪的废物!也见过灵根平庸却凭着股狠劲愣是杀出一条血路的硬汉子!这小子,有胆识,懂变通,还会炼丹,这就够了!至于师承?嘿嘿,能打能干就是好传承!老子这御兽峰,只看本事,不看出身!他要是哪天在丹鼎峰混不下去了,你告诉他,老子这御兽峰的大门,给他留着!”
熊霸闻言,黝黑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瓮声瓮气道:“多谢峰主!俺一定把话带到!”
万兽真人哈哈一笑,声震四野,惊得周围灵兽一阵骚动:“好了,滚去修炼吧!别以为任务完了就能偷懒!下次再让灵兽伤成那样,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烁金峰、厚土峰、弱水峰……
关于赵小白的消息,也或多或少地传入各峰高层耳中。有的对其炼丹天赋略有兴趣,觉得或可结交;有的对其临战表现表示认可,认为是个可造之材;也有的对其四系杂灵根的资质嗤之以鼻,认为终究难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