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斜斜伸出右手,缓缓向下压,校场上的呐喊声随之渐渐平息。在系统教员和县兵教习的指令下,操演很快又井然有序地继续展开。
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策马来到赵雷、赵云与夏侯兰三人面前,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他拍了拍赵云的臂膀,目光逐一扫过赵雷与夏侯兰,勉励道,“方才见你们训练专注、毫不懈怠,我心甚慰。国仇家恨,正待你们前去洗雪;开疆拓土,也等着你们建功立业。然沙场之上,并非只凭一腔热血便能取胜。唯有在此刻苦锤炼筋骨、精进武艺,来日方能于万军之中手刃仇敌、不负平生。”
他稍作停顿,凝视着赵云那张年轻的脸,“你们都是我从真定带回来的好儿郎,务必把握这一年光阴,全力操练,精熟弓马战阵。待明年开春,江河解冻,便是东征高句丽之时。望到那时,诸位皆已可独当一面,随我共赴辽东,博取功名、雪耻扬威!
赵雷兄弟俩与夏侯兰闻言,无不心潮澎湃,齐齐抱拳,肃然应道:“谨遵公子教诲!定不负公子厚望!”
尤其是赵云,他只比张梁小几个月,又从田丰、魏超处得知,张梁虽是留侯之后,但家道中落多年,昔日甚至不及自己家。而如今张梁已是文武双全、气度恢弘,反观自己兄弟,尚有远路要赶,心中更是敬佩。
张梁微微颔首,转而向身旁的裴元绍吩咐道,“老裴,你也留下,随军一同受训。要特别注重射术、骑兵冲阵及山地作战--将来远征高丽,这些都用得上。”
裴元绍一拍胸膛,慨然应道:“三郎放心!包在我身上!”
时近申时,张梁便与魏超一同离开校场,快马驰向联盛号工坊。
工坊议事厅内,接到通知的各家家主已齐聚一堂,正在低声交谈,张梁与魏超落座后,并无多做寒暄,径直取出那面光可鉴人的玻璃镜,让在座的各位家主互相传阅。
一时间,满座惊叹之声此起彼伏。诸位家主都不是易与之辈,一瞬间便想到了这镜子背后蕴含的无限商机。
镜子重新传回到主座,等众人情绪稍定之后。
张梁这才开口,“此镜之利,诸位已亲眼所见。”他环视全场,语气郑重,“其制作之法,乃我联盛号最高之秘,绝不可外泄。今日请诸位前来,正是要共同商议琉璃工坊与镜坊的建设、生产与分红等事宜。”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明:“我提议,新工坊须独立选址,内外分隔。工匠须严格筛选,由各家担保录用,关键工序分人分间操作,出入搜检,以防成品外流。愿参与者,按出资比例分担成本,并依出力多寡共享其利--我以技艺参股,其余由各家认股。”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议论声起。诸位家主眼中无不闪烁兴奋,都化作了五铢钱与金饼子的形状。他们深知此物一旦量产,必将行销天下,成为天下豪富争求之物,利可倾国。
依照联盛号先前约定的股份分配方式,经过一番商议,新工坊的各项事宜迅速敲定--包括合资比例、工匠遴选、保密条例及初步生产规划等。
新工坊选址于城东北临近滹沱河的一处三进独立院落,内筑高墙深院,外挖阔渠深沟,如同护城河般将其环护其中,由联盛号统一管辖。
张梁以技术入股及发起人身份占三成,魏家出资占一成半,其余各家共分五成半。
工匠由各家族举荐,需具保书方可录用。一经入坊,即住宿于工坊内,每旬日可外出一次。
工坊内的三进院落,分别负责配料、熔炼与镀镜,各区相互隔绝,由县兵昼夜巡守。成品由专人统一验收入库,最终由联盛号统一发卖。
首批镜具将送入洛阳,一部分作为贡品送入宫中,剩余部分在世家豪族间销售,利润按股每季度分红。
直至日头西斜,各项事宜已经大致议定,各家家主商议了小半天,不仅毫无倦色,反而个个神采奕奕。
辛苦一整天,张梁也觉得有些疲惫,回到家对付吃了点东西,便早早睡下。
第二天清晨,张梁尚在睡梦中,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朦胧睁开眼,就被四个大鼻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正是魏超和裴元绍,这两人也不把他叫醒,就杵在床边,像门神一样等着。
张梁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来:“你们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闩了门。”
裴元绍掏了掏耳朵,从身后伸出一截细木棍,“三郎,我就这么一挑一拨,门就开了……”
魏超接话,语气故作凝重,“三郎你说你梦中好杀人,我们怎敢贸然叫醒,万一正逢你梦中除恶呢?”
“真服了你们,”张梁无奈披衣起身,“说吧,想吃些什么?”
“随便弄点新鲜的就行,咱不挑嘴!”裴元绍赶忙赔笑。
张梁不理会他们俩,自顾自取了青盐刷牙漱口,用冷水洗过脸后,顿时清醒了不少。
“你俩先去外间坐着等,我等下弄好拿过来。”张梁含糊着说。
裴元绍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来端就成!”
张梁突然抬眼看着这个夯货,正色问道:“昨日不是让你随义兵一同操练?你怎么现在还在家里?莫非是想临阵脱逃?”
裴元绍挠头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那些训练翻来覆去,也忒无趣,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俺老裴早就熟练得很,何须日日苦练?”
张梁闻言,眼睛一眯,却未立即发作。好你个裴元绍,若不是这般懒散放纵,何至于日后因偷马丧命于赵云枪下?
他不动声色地走入厨房,很快端出几样餐点:金黄酥脆的油条、热气腾腾的肉包,与一锅浓稠的豆粥。魏超与裴元绍顿时眼放亮光,大快朵颐起来。
等到裴元绍吃好,放下碗筷之后,张梁突然起身,出手如电,一记擒拿便扣住裴元绍手腕,顺势一扭一送!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摔翻在地,紧接着一顿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专挑肉厚之处发力,打得他嗷嗷直叫,却根本无力挣脱。
魏超在一旁看得发愣,一口包子噎在喉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熟练?无趣?”张梁一边出手,一边冷声道,“战场之上,敌人可会觉得你熟练就饶你一命?你这惫懒玩意儿,也敢口出狂言说熟练得很?简直大言不惭!”
裴元绍被摁在地上连连告饶:“错了错了,三郎,我真知错了!”
“错了,你错哪了?!”张梁打得火起,又给他补了几下,“练武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三日不练,对手知道!你连我都打不过,你上了战场死不死?!说!死不死?!”
裴元绍半晌没说话,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三郎…那我到底是该死还是不该死?”
……玛德,这顿打白挨了。张梁一时气结,终究松开了手。
裴元绍哼哼唧唧地爬起身来,拍打干净身上的尘土,乖乖随张梁骑马赶往校场。魏超一路随行,想看看他如何收拾残局。
一抵达校场,张梁先向程昱、牵招及诸位教习告了个罪,称家中偶有事耽搁了裴元绍操练。
然后,张梁也不多言,指着一旁的沙袋喝道:“负重二十斤,沿着校场跑十圈!少一圈,今天就没你饭吃!”
见裴元绍依言背起沙袋,张梁也在自己身上绑上了沙包,“今天我陪你一起,下一次你再敢做逃兵,我就给你送走!”
裴元绍哭丧着脸,再不敢多嘴,撒开脚丫子就狂奔,张梁紧随其后,追上就是一脚轻踹,看得校场上数千士兵咋舌不已。
十圈跑完,裴元绍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张梁没好气地说,“你熟练得很了,这么几圈跑不动,怎么追的上敌人?”
裴元绍连连告饶,“是是是,三郎我错了,我一定好好操练。”
张梁这才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却见魏超仍跟在身后,不由问道,“怠慢魏兄了。你今日过来,总不会也是为了活动筋骨吧?”
魏超连忙摆手,笑嘻嘻道:“不至于不至于!只是十五结拜在即,那金兰谱和庚帖,你可还是一字未动。我是特地过来监督你的--免得你一忙起来,又要往后拖。”
张梁扶额苦笑,这才想起金兰谱都还没来得及动笔,“险些忘了这桩正事。走吧,回书斋去,我这就写。”
正要离去,却见程昱与牵招从校场走来。牵招好奇问道,“张公子,我看你负重二十斤,依然健步如飞,裴元绍身高体壮,反不及你迅捷稳健,不知其中可有诀窍?”
张梁道,“无他,唯脚熟耳。士兵需披甲执锐,适应负重前行,若是有朝一日解开重担,便能身轻如燕,奔趋如飞。”
程昱闻言拊掌称善,“此言甚是!若我军士卒皆能较敌跑得更快,则追击时可衔尾痛击,退却时敌人难及,犹可回身放箭反制--二十斤不够,全身若是披甲,须得四十斤才行。”
张梁不禁暗叹,果然是“宁伤阴德不伤仲德”,一眼便能看到实战效果,这不就是法师弓手放风筝的打法,不过这负重训练可不能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