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抢粮啊!”“冲过去就有吃的!”“后退也是死!跟他们拼了!”
被饥饿和绝望吞噬的白杜主力,在首领的威逼和抢粮口号的刺激下,如同被激怒的饿狼,非但没有溃散,反而爆发出更加骇人的凶性!
他们踏过同伴的身体,无视头顶呼啸的箭矢,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以更疯狂的速度向车队方向发起冲锋!前排被裹挟的妇孺哭喊震天,在推搡着中不断有人被跌倒,瞬间被后面涌上的人流无情踩踏,场面凄惨令人不忍卒睹!
“稳住!自由射击!优先射杀持械之人!”苏彪心头一凛,厉声嘶吼调整命令。眼前这群流民悍不畏死的疯狂,超出了他的预期。
张梁、魏超、刘复三人手中的强弓毫不停歇,弓弦震颤,每一次松指都精准地指向那些手持铁器、面目狰狞的冲锋青壮。箭矢破空,又是十余名凶徒应声栽倒。
三十名马弓手箭如飞蝗,不断有流民惨叫着扑倒。黑压压的人潮虽在箭雨下阵型散乱,却依旧被裹挟着往前冲,踏着同伴的尸骸,嘶吼着向前猛扑!距离车阵,已不足百步!
“回撤五十步!列阵再射!”苏彪当机立断,勒转马头。马弓手们射出手中箭,齐刷刷控缰回撤。
“咻咻咻——!”
又是几轮精准的抛射!利箭带着尖啸再次倾泻而下。二十余白杜精锐惨嚎倒地,混乱中,更多被裹挟在前排的妇孺,虽未被箭矢所伤,却在惊恐推挤中,被推倒,被踩踏,凄厉的哭喊声撕心裂肺,战场如同人间地狱。
眼看汹涌的人潮再次逼近到阵前,苏彪眼中寒光一闪,右手高高举起,正要下令弓手收弓换刀,发动骑兵冲锋。
“呜——!!!”
一声尖锐凄厉的木质哨音,直刺耳膜,从流民冲锋队伍最后方,猛然炸响!
这声音毫无征兆,异常刺耳,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嘶吼与哀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黄龙!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前方混乱的战场,胸膛剧烈起伏,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绝佳时刻!
他看得分明:白绕、杜广引以为傲的百余名青壮主力,在车队马弓手几轮箭雨之下,已折损过半! 五十余人或死或伤倒在冲锋路上,余者也大多带伤,现在是凭着一股凶悍血气在支撑,士气随时都可能崩溃!
反观自己身后,这五十余名憋足了劲、养精蓄锐的青壮汉子,正是生龙活虎的生力军!
“兄弟们!”黄龙猛地扬起手中的简陋砍刀,刀尖直指前方混乱不堪的白杜阵营,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宰了白绕和杜广!杀光这群畜生!给死去的乡亲报仇! 杀——!!!”
随着他这声震天大吼,黄龙身后五十余名青壮轰然回应,他们扎紧额头上的土黄色布带,眼中燃烧着仇恨与求生的疯狂,挥舞着棍棒、竹枪和柴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扑向前方毫无防备、背对着他们的白杜残部,发起了致命的背刺一击!。
战场态势,瞬间逆转!致命的尖刀,狠狠捅向了白杜流民的后心!
正面对敌的苏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他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流民队伍后方爆发的骚乱,震天的喊杀声从敌阵后方传来!
“好!黄龙动手了!”苏彪心头狂喜,战意沸腾!他当机立断,声如雷霆炸响:
“留十名弓手!继续压制!其余人——换刀枪!随我冲锋!碾碎他们!”
张梁、魏超与刘复三人端坐马上,手中强弓毫不停歇,化身致命的狙击手,将冰冷的箭簇锁定那些仍在继续鼓噪,试图组织进攻的流民头目,进行精准点杀!
十名魏府护卫迅速合拢,在三人周围结成小型防御圈,弓弦连响,箭矢如毒蛇般不断射出,为冲锋主力清除威胁。
“杀——!”
苏彪一马当先!身后三十余名护卫收起长弓,反手抽出腰间的环首刀或挺起手中的长枪,战马嘶鸣,马蹄翻飞,向着已经陷入前后夹击、濒临崩溃边缘的流民发起了反冲锋。
枪尖在战马冲刺的巨力下,轻易洞穿单薄的布衣;刀刃借着马势拖砍过去,碰上就是血肉横飞。本就因后方剧变而魂飞魄散的白杜两部流民,被这正面的骑兵冲击势如破竹地彻底击溃,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
白绕与杜广声嘶力竭的嚎叫指挥,早已被黄龙部的喊杀声淹没,前方的流民只听得见身后同伴凄厉的惨叫和“黄龙反了”、“白绕已死”、“快跑啊”的喊声,只看见眼前扑面而来的,排山倒海、无可阻挡的铁蹄洪流!
“败了!败了!”“跑啊!”“别杀我!投降!投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残存的流民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完全放弃了抵抗,丢下手中简陋的武器,转身向着荒野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惨叫声响彻四野,整个战场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追击!清剿!
苏彪率领的护卫如同虎入羊群,在溃逃的人潮中骑马砍杀。刀光闪烁,枪尖翻飞,每一次挥击都收割着生命。溃散的流民哭爹喊娘,只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只恨自己没能背插双翼,在冰冷的刀锋和铁蹄下瑟瑟发抖,亡命奔逃。
“降者免死!”苏彪厉声高喝。
“降者免死!跪地不杀!”护卫们齐声高喊,声震当场。
黄龙所部流民也跟着高喊。
混乱中,白绕和杜广夹在乱军中试图逃命。白绕还妄图指挥残兵断后,被眼尖的张梁一箭射穿了大腿,惨嚎着躺在地下!杜广更是狼狈,被一个急于逃命的流民撞倒,紧接着被几个仓惶逃窜的流民狠狠踩踏而过,抱着双腿瘫软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拿下!”苏彪喝令。
几名护卫虎扑而上,将还在挣扎哀嚎的白绕、杜广死死按住,用牛皮绳捆了个结实。昔日作威作福、视人命如草芥的流民头领,此刻如同两条死狗,瘫在地上,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眼中无尽的恐惧。
首领被擒,流民们残存的抵抗意志彻底烟消云散。
“投降!我们投降!”“饶命啊!”
还活着的流民,不论是白杜的死忠,还是被裹挟的可怜人,眼见大势已去,纷纷抛开手中的简陋武器,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哭喊着求饶。
喧嚣震天的战场,渐渐平息下来,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伤者的哀嚎与惨叫。
官道上、田野里,到处是受伤的流民,倒伏的尸体、丢弃的武器和跪地颤抖的俘虏。
张梁几人策马上前,环视着哀鸿遍地的战场,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他看向远处,黄龙正带着几名额头绑着黄布带的流民,押解着几个白杜的亲信头目,向车队方向走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黄龙用力地点了点头。
苏彪正在清点车队折损,黄龙带着几人走近:“张公子,幸不辱命,白绕与杜广皆已被擒获。”
张梁见他浑身血迹,关切问道:“黄头领可有受伤?部下百姓伤亡如何?”
见他未先问俘虏,反关心己方伤亡,黄龙心头更添几分暖意:“公子有心了。我部自后包抄,所遇皆是溃逃之敌,不比公子正面迎战,损伤不大,仅二十余人被推倒踩伤。”
“那便好。”张梁略感宽慰,又望了望天色。战事起得快结束得更快,此刻还没过申时。“稍后我派人分发粮食刀枪与你,你先将降众收拢看管起来。”
“多谢公子体恤!”黄龙拱手拜谢,听说有粮,心中愈发安定。
“明日真定县衙会有人来处置善后。你手下这百余人,是随我同行,还是返回真定?”张梁接着问道,“我曲阳城正广募流民,可授田产住宅。只要勤勉,断不致受冻挨饿。”
黄龙闻言陷入沉思,真定田产已变卖,回去也会沦为佃户,早晚还是流民。若跟随这位张公子去下曲阳,能得田亩栖身之所,纵使艰苦些,也强过在这山野之间做无根飘零。
此时,苏彪策马上前禀告:“公子,车队无人战死,仅两人在追击时,不慎坠马受伤,所幸伤势不重,已安置在马车上了。”
“此战有劳苏家将了!”张梁拱手致意,“还烦请苏家将与黄头领协力,妥善看管降众:妇孺、伤员与投降之人都要分置看管。受伤不重与有行动能力之人,务必缚其手足,以防暴起伤人。”
“天色尚早,苏家与魏家的护卫都留下听你调遣,其他人与我即刻护送车队返回毋极,今晚便延请医师星夜赶来,为诸位治伤。”
听张梁安排妥当,苏彪与黄龙匆匆从车上解下绳索,前去捆绑白杜二人手下的俘虏。绳索很快用尽,两人只得就地取材,裁剪死者身上的葛麻粗布,勉强拧成布索替代。
张梁快步找到夏侯兰与赵雷兄弟,“夏侯兄弟,此地隶属真定地界,伤亡数十人,干系重大。劳烦你即刻动身,回真定县报官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