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色流星剑中青、紫、金、黑四色流光相互绞缠,剑轨所过之处,虚空像被烧开的沸水般翻腾,连风都被染成斑斓色泽,带着能熔金裂石的灼热,直直撞向天苍分神的视野。
他僵在原地,黑袍被剑势掀起的气浪扯得猎猎作响,连鬓发都贴在汗湿的额角。
那双眼曾看透万千天道法则的眸子,此刻盛满的绝望几乎要漫出眼眶 ——
不是畏惧死亡,是明知挣扎无用,却连哪怕一瞬的喘息都挣不到的无力。
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回,指节先一步泛了死白,十根手指在胸前翻飞结印,快得只剩残影,仿佛要将毕生修为都揉进这组印诀里。
指甲早嵌进掌心,暗红血珠顺着指缝渗出,刚触到空气就被周身紊乱的银白清气裹住,凝成细小的血雾。
那些清气本是他本源之力,此刻却像被狂风撕扯的丝线,每一缕都在颤抖着抗拒,又被他以近乎蛮横的意志强行拽向身前。
半丈宽的护盾渐渐成型,可再没有往日如寒铁般的凝实,银白表层刚聚起就爬满蛛网似的裂纹,最宽的一道已能容下指尖,清气从裂口里泄出时,发出 “嘶嘶” 的轻响,像极了濒死者的喘息。
护盾表面的天道符文还在闪烁,却没了往日的威严。
淡金色的符文忽明忽灭,每一次亮起都比前一次黯淡几分,光粒溅落在裂纹上,连填补的痕迹都留不下,反倒像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被剑风彻底吹熄。
天苍分神死死盯着那道护盾,眼中血丝漫过虹膜,他能清晰感觉到本源在快速流逝,护盾每一次抵抗剑势的压迫,都在震得他神魂发疼 ——
可他不能停,哪怕这道屏障下一刻就会崩碎,哪怕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四色流星剑碾成飞灰,这最后一丝挣扎,他也得撑到最后。
四色剑光越来越近,已能看清剑身上流转的古老纹路,护盾的裂纹还在蔓延,清气逸散的速度越来越快,天苍分神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地颤抖,掌心的伤口被震得裂开更大,血珠滴落在地,砸出微小的清气涟漪,转瞬就被剑风卷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 我怎能输给你这浊物!”
嘶吼从喉管里炸开时,带着撕裂般的血沫。
天苍分神的黑袍已被汗水与血丝浸透,原本梳理得齐整的鬓发此刻黏在苍白的颊边,唯有那双曾映过天道法则的眸子,还燃着濒死般的狂烈。
他左手死死按在护盾边缘,右手猛地拍向自己丹田 ——
那里本该是本源清气流转的枢纽,此刻却只剩一片枯竭的凉意。
最后一丝本源清气被他以蛮力拽出时,周身经脉瞬间暴起,像青黑色的蛇蚓爬满手臂。
那清气不再是之前的银白凝练,反倒泛着淡淡的灰败,如同濒死翻肚的游鱼,在他指缝间挣扎着窜向护盾。
接触到护盾的刹那,那些蛛网般的裂纹竟短暂地收拢了些,表面黯淡的天道符文骤然亮起,金芒刺破周遭的光雾 ——
可这亮光是虚假的,不过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下一秒就暗得更快,符文边缘甚至开始剥落,像被风化的古玉。
“咔嚓 ——”
脆响陡然炸开,不是细微的裂声,而是如同整段虚空被掰断的钝响,顺着空气里灼热的剑风,传遍了这片战场的每一寸角落。
银白护盾从最中间的裂纹处开始崩解,先是一道缝隙猛地拓宽,接着无数细纹如同潮水般蔓延,整面屏障瞬间碎成千百片。
那些碎片还带着天苍分神的血丝,在虚空中翻涌了半瞬,就被四色光焰卷住 ——
“滋滋” 的灼烧声里,银白碎片连灰烬都没剩下,只化作一缕缕焦糊的本源气息,消散在剑势掀起的热浪里。
没了护盾阻拦,四色流星剑的速度骤然提快,剑身上青、紫、金、黑四色光焰绞缠得更烈,连周遭的空气都被烧得扭曲。
光焰先一步卷住天苍分神的黑袍,衣料接触到光焰的瞬间就蜷起焦边,灼热感透过布料烫在皮肤上,疼得他浑身一颤。
他想躲,可本源已尽的身体像被灌了铅,四肢连抬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剑越来越近 ——
剑刃上刻着的古老纹路在光焰中清晰可见,每一道纹路都似在嘲笑他的挣扎,最终,四色光焰裹着冰冷的剑刃,直直刺向他早已没了防御的胸口。
剑刃刺入的刹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
四色光焰顺着剑刃涌入天苍分神体内,银蓝星力撕裂他的清气本源,墨绿色死气侵蚀着他的神魂,翠绿生机则瓦解着他最后的防御,银白灵光牢牢锁住他所有逃遁的可能。
天苍分神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这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傲慢与狠厉,而是充满了不甘与绝望,如同困兽最后的悲鸣,在清明城上空久久回荡。
天苍分神的身影先从指尖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晨雾裹住的纸人,银白清气顺着指缝往外渗,起初是细若游丝的一缕,转瞬就成了断了线的银珠,从四肢百骸里涌出来。
那些清气没了他的掌控,在空中打了个旋就散了,连一丝本源的余温都没留下,唯有他黑袍的衣角还在轻轻晃,像是在替这具消散的躯体,最后望一眼这片战场。
之前缠在他周身的正阳大阵金纹,此刻也没了光泽。
原本嵌在黑袍上的金线,先是一寸寸褪成淡金,再变成灰白,最后像被风吹皱的金箔,蜷成细碎的光屑往下掉。
光屑落在虚空中,触到残留的剑风就化了,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
那曾能挡下千军万马的阵法,终究还是随着主人的本源,散在了这场终局里。
下方的修士们早没了厮杀的力气,一个个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墨渊站在最前面,指节泛白的手缓缓松开,掌心的枯荣石碎片失去了灵光的支撑,滚落在地发出轻响。
之前裹在碎片外的绿黑灵光,像潮水般从他指缝退去,露出他掌心被碎片硌出的红痕,他望着上空那道越来越淡的身影,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青牙的长枪还拄在地上,枪尖的血珠滴落在石缝里。
他望着天苍分神透明的轮廓,眼中的恨意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点点淡了 ——
那些因族人惨死积下的怨,那些被压迫的怒,在看到仇敌消散的这一刻,忽然就空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松弛,他往后踉跄了半步,才扶住身边的断柱稳住身形。
秦山的胳膊还在流血,却顾不上裹伤,只是和李默相互搀着。
两人之前紧绷的脊背终于弯下来,李默的肩膀轻轻颤,泪水砸在胸前的护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秦山望着上空,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却没擦去眼角的湿意 ——
从被追杀得四处逃窜,到拼死反抗,这场打了近百年的仗,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天苍分神的身影最后只剩一道淡影,鬓发间最后一缕银白清气也散了,连黑袍的轮廓都渐渐融在空气里。
下方的修士们终于敢呼吸,有人瘫坐在地上,有人望着天空红了眼,唯有风还在吹,卷着战场的硝烟与余烬,告诉所有人:
都结束了。
天苍分神的身影几乎要融进空气里时,最后一缕银白清气忽然向内收缩,像攥紧的拳头松开前的最后一颤。
一枚银色玉简从那团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本源里坠下,初时只像粒反光的细沙,渐渐显露出指节长短的轮廓。
玉简通体裹着层柔和的银光,不是之前天道威压的凛冽,反倒像晒过太阳的玉石,连表面刻着的 “清” 字符文都没了锋芒,只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余温,仿佛是这具消散的分神,最后没来得及收回的一缕念想。
陆云许的手抬得有些发颤。之前握剑的掌心还留着剑柄的压痕,此刻指尖刚触到玉简,冰凉的触感就顺着指腹漫上来,像浸了雪水的玉,瞬间冲散了他因力竭而混沌的意识。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玉简边缘,能摸到 “清” 字刻痕的细微凹凸,那点余温在冰凉中格外清晰,竟让他想起这场仗开始前,清明城未散的晨雾。
失去目标的四色流星剑在虚空中顿了顿,之前绞缠的青、紫、金、黑四色光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先是最外层的黑色光焰化作青烟散了,接着金色光纹从剑刃上剥落,最后连青紫色的余芒都缩成了点点光屑。
剑身在半空晃了晃,“当啷” 一声砸在碎石堆里,钝响里带着卸力的轻颤。此刻它已变回陨星剑原本的模样,漆黑的剑身上,只有星纹还在微弱地闪烁,像夜空中快熄灭的星子,再没了之前撕裂天幕的狂傲。
陆云许只觉腿弯突然一软,像是撑了百年的柱子骤然断了。
体内的力量被抽得干干净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他顺着碎石堆滑坐下去,“噗通” 一声砸在地上时,后背重重撞在断墙的残砖上 ——
粗糙的砖面硌得他闷哼一声,却也让他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终于松了劲。
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扯动肺腑的伤口,带着撕裂般的疼,染血的衣袍贴在背上、胸前,黏腻的触感混着冷汗,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目光往下扫时,先看到的是修士们垂着的兵器 ——
有的剑插在地上,有的刀还沾着血,接着才听到细碎的声音:
先是有人低低啜泣,再是一声压抑的欢呼,最后欢呼声像潮水般漫开,有人互相拥抱,有人瘫坐在地上笑出了泪。
陆云许的目光收回来,落在掌心的银色玉简上,冰凉的触感还在,却莫名让他安了心。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轻的弧度,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底之前压着的沉重却一点点散了,像被风吹开的雾。
清明城的风不知何时停了。
之前被剑势搅得翻涌的云层,此刻正慢慢向两边散开,露出后面淡蓝色的天。
一缕阳光透过云缝落下来,先是落在陆云许的指尖,接着缓缓蔓延到他的胸口,暖融融的温度透过染血的衣袍渗进去,驱散了身上的黏腻与寒意。
他微微仰头,让那缕阳光照在脸上,闭着眼时,仿佛能听到归墟港的浪声、正阳大阵的金纹碎裂声,还有此刻清明城的欢呼声 ——
这场跨越了三地、打了太久的对决,终于在天苍分神的消散里,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却足够让人松口气的句号。
清明城的欢呼像退潮后重新漫上滩涂的细浪,带着劫后余生的抽气,接着是某个修士嘶哑的低喊,再然后,声音便一层层叠起来,顺着满地残砖断垣往中心涌 ——
风裹着这股声浪,吹过断裂的城垛、焦黑的柱础,连空气里残留的剑腥气,都被这欢呼揉进了几分暖意。
最先举起武器的是个断了左臂的修士,他用右手攥着柄缺口累累的铁剑,剑刃上还沾着半干的血渍与尘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朝着天空猛地扬起手臂,断剑的剑尖指向云缝里漏下的阳光,喉咙里滚出的呐喊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透着股撞碎巨石的力量 ——
那声音里还裹着之前厮杀时呛进肺里的尘土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亮,引得周围几个修士跟着举起武器,裂盾、断矛、甚至只剩半截的铁棍,纷纷指向天空,呐喊声汇成一片,震得地上的碎石都轻轻发颤。
不远处,两个相互搀扶的修士忽然撞进彼此怀里。
左边的人胳膊上缠着染血的布条,右边的人胸口还渗着血,两人都不敢太用力,只小心翼翼地搂着对方的肩膀,肩膀却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泪水顺着他们满是尘土的脸颊往下滑,有的滴在对方破了洞的衣袍上,有的砸在地上的碎石缝里,混着尘土晕开小小的湿痕。
可他们却在笑,笑声里裹着碎瓷似的哽咽,却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 ——
那是熬过长夜的人,终于见到晨光的模样,连脸上的灰痕都遮不住眼底的亮。
广场角落,几个年轻修士围着一小捧青灰色的焦灰蹲着。
焦灰里还掺着几根没烧尽的狼毛,被风一吹就簌簌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最瘦小的那个修士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焦灰,又赶紧缩回来,怕风把这点念想吹散。
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阿狼,我们赢了。”
之前青狼为了护他们,被天苍分神的清气烧成了这捧灰,那时他们连哭都不敢,只能攥着狼毛躲在断墙后。
此刻话说出口,哽咽就再也忍不住,却没人哭出大声,只是任由泪水滴在焦灰旁,晕开一圈圈浅痕 ——
这是给同伴的告慰,也是给自己的释然。
风还在吹,欢呼像潮水般在广场上翻涌,漫过每一道剑痕,每一片焦土,也漫过每个人的心。
那些之前紧绷的肩膀、攥紧的拳头、含着的泪水,此刻都化作了呐喊、拥抱与轻声的诉说,在清明城的阳光下,慢慢熨平了这场大战留下的褶皱。
广场另一侧的断墙还留着剑劈的深痕,墨渊的手掌按在粗糙的砖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肩胛的伤口之前被剑风撕开,此刻血浸透了衣料,凝成暗褐色的硬块,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皮肉,疼得他额角冒冷汗。
可他脚步没停,枯荣石碎片被死死攥在掌心,绿黑灵光早已褪得干净,只剩冰凉的石面硌着掌心的红痕 ——
唯有他眼底的亮芒,像破开浓雾的星,越靠近陆云许,就越盛,压过了满身的疲惫与伤痛。
青牙跟在后面,之前攥着焦灰的手松了些,指缝里还沾着细碎的狼毛 ——
那是之前与天苍分神麾下妖兽缠斗时,从狼妖身上扯下的。
他跑起来时,衣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沙沙” 声混着他粗重的呼吸,格外清晰。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几道灰痕顺着脸颊滑落,却一点也不狼狈;
他张着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只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
“陆、陆道友…… 我们…… 赢了!”
声音发颤,尾音还带着没压下去的哽咽,却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秦山的胳膊还缠着染血的布条,另一只手紧紧搀着李默。
李默捂着胸口,脸色白得像纸,每走一步都要喘口气,胸口的起伏格外明显,却硬是挣开了秦山想扶他坐下的手,咬着牙往陆云许那边挪:
“我、我得去…… 谢谢陆道友……”
秦山没再劝,只是悄悄把搀扶的力度加大了些,两人的脚步很慢,却很稳,像两棵互相依靠的老树,在满目疮痍的广场上,朝着那道瘫坐的身影挪去。
还有几位之前被天苍分神的清气所伤的修士,有的腿上还插着断剑,有的手臂无力地垂着,却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有人扶着身边的断矛,有人拽着碎石堆里的剑鞘,一步一挪地靠近,目光牢牢锁在陆云许身上 ——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只剩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眼前人的感激与敬畏。
是这个浑身是伤的人,带着他们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守住了清明城的砖瓦,也守住了他们心里那点没被磨灭的信念。
众人渐渐围在陆云许身边,之前响彻广场的欢呼慢慢平息,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息声,还有几声没忍住的哽咽。
秦山先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在陆云许的肩膀上,力度很轻,像是怕碰疼他,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道友,辛苦你了。”
李默也跟着弯下腰,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得有些旧的水囊,递到陆云许面前,眼眶红得厉害,却尽量让语气平和:
“先喝点水,补充些力气,这水是之前在清明城泉眼接的,还干净。”
其他修士也纷纷点头,有人想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
千言万语好像都不够,最后只化作用力的点头,或是紧紧攥起的拳头。
他们望着陆云许染血的衣袍,望着他苍白却带着释然的脸,眼中的光芒比广场上空的阳光更亮,也更真挚 ——
那是穿过绝望后,对救赎者最纯粹的敬意。
陆云许后背抵着断墙,粗糙的砖面凉得渗人,砖缝里还嵌着半片焦黑的布屑 ——
那是之前正阳大阵崩碎时溅过来的。
染血的衣袍贴在背上,黏腻的触感混着断墙的凉意,让他打了个轻颤,却没动。
他微微抬眼,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人:
秦山胳膊上的布条还在渗血,青牙的脸颊沾着灰痕,李默的嘴唇因失血而泛白,可他们眼底的光,却比头顶的阳光还亮,像被雨水浇过的星火,重新燃得鲜活。
清明城的断壁残垣还在眼前,可这股从人心里冒出来的生机,竟让那些焦黑的柱础、开裂的石板,都多了几分活气。
李默递来的水囊悬在半空,陆云许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却下意识地将掌心的银色玉简攥得更紧。
玉简的冰凉透过指腹漫上来,比断墙的砖面更凉,指尖能清晰摸到 “清” 字符文的刻痕 ——
那些线条不算深,却像生了根似的,哪怕没了威压,仍有一丝极淡的天道气息从刻痕里渗出来,细得像针,轻轻扎在他的感知里。那气息不凶,却带着种沉甸甸的提醒,让他没法像众人那样彻底松下来。
他的手指忽然轻轻颤了一下。不是因为力竭的虚软,是心里那股越来越清晰的清明 ——
方才天苍分神消散前的嘶吼还在耳边滚,“浊物” 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碎瓷,扎在记忆里;
玄风真人之前在归墟港说的话也跟着冒出来。
“天苍本尊掌天道轮盘,分神不过是九牛一毛”。
而此刻玉简里残留的清气波动,竟和玄风真人描述的轮盘气息隐隐合得上,像两缕同源的丝,在感知里轻轻缠了一下。
陆云许抬起头,目光越过清明城的断墙,望向远方的天际。
之前被剑势搅乱的云层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阳光斜斜地洒下来,落在残破的城垛上,给灰黑的砖面镀了层暖金。
可再往远看,天际线处却凝着一丝极淡的阴霾,不是云,是种化不开的灰,像墨汁滴在水里,淡得几乎看不见,却牢牢钉在那里,透着股藏不住的冷意。
他缓缓吸了口气,胸口的伤口被扯得发疼,疼得他眉尖蹙了一下,眼底的光却愈发亮,也愈发坚定。
他太清楚了,这场仗赢了,却不是结束 ——
天苍分神像片掉下来的叶子,可扎根在暗处的本尊还在,天道宫那些没露脸的人还在,他们藏在背后的阴谋,连个角都没揭开。
而掌心这枚玉简,摸着凉,却像握着一把钥匙,说不定就能打开通往终局的那扇门。
“我们…… 赢了这一战。”
陆云许的声音还哑着,像被砂纸磨过,却没半点含糊,顺着风传到每个人耳里。
围着的人果然笑起来,秦山粗糙的手掌在大腿上蹭了蹭,青牙刚要开口喊,却见陆云许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简上,指尖轻轻摩挲着 “清” 字:
“但这不是结束,真正的终局,还在远方。”
这话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秦山的手顿在半空,青牙咧着的嘴慢慢抿紧,墨渊攥着枯荣石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
他们都懂,陆云许这样的人从不说虚话,这场平静背后,说不定藏着比天苍分神更可怕的挑战。
清明城的风又吹过来,裹着阳光的暖意,却也夹着一丝从远方飘来的凉意。
风掀起陆云许衣袍的下摆,染血的布角晃了晃,露出下面没愈合的伤口;
也吹乱了青牙额前的碎发,吹得李默的衣角轻轻打颤。
风里没有欢呼,却藏着比欢呼更沉的东西 ——
那是初胜带来的希望,也是新征程要扛的重量,像颗种子,落在每个人心里,等着往后的风雨来催它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