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轻轻掩上房门,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白七七。
少女苍白的脸上浮现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心处隐约有暗纹流动,像是有红色的丝线在皮肤下游走。
“交给你了。”他对季云舒低声道,“若有异动……”
季云舒已经盘坐在床前,轮回印在腕间若隐若现:“放心,就算那东西再来,我也能撑到你回来。”
黑猫跳上窗台,金色的竖瞳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魏明点点头,身影无声地融入黑暗。
夜色沉沉,魏明翻过院墙,无声落在宋尘家的后院。
屋内烛火摇曳,映出两道紧挨着的人影。
他屏息靠近,指尖轻抵窗棂,屋内传来宋尘妻子压低的声音……
“当家的,你真要装病躲着?”
“不然呢?”宋尘的嗓音沙哑,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那东西……找上门了。”
“那东西?!”魏明眼神一凝。
“可你躲着也不是办法!”妻子的声音发颤,“今早……今早门口那滩水,你又不是没看见!”
屋内传来瓷器碰撞的声响,宋尘似乎在倒茶,可手抖得厉害,茶水溅了一桌。
“你以为我想躲?”他咬牙道,“可那东西……它根本不是冲着案子来的!它是在警告所有查案的人!”
“‘海嫁衣’连仵作都威胁了?”魏明眉头紧锁。
“那……那咱们怎么办?”妻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总不能一直装死吧?”
宋尘沉默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你记不记得……薛婆婆说过什么?”
“说……说什么?”
“她说……”宋尘的嗓音压得更低,魏明不得不贴近窗缝才能听清,“‘海嫁衣’要的不是人命……”
“是新娘。”
屋内骤然死寂。
魏明瞳孔微缩。
“新娘?”
突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只见院角的阴影里,一滩海水正无声漫过青砖,水面倒映着惨白的月光……
“糟了!”
屋内,宋尘的茶杯“啪”地摔碎在地。
“谁在外面?!”
宋尘猛地推门而出,手中还攥着一把沾满朱砂的桃木钉。
月光下,魏明的身影无所遁形,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你这奴仆,”宋尘脸色铁青,声音压得极低,“我说过此案不再归我管!”
他作势就要关门,魏明却突然亮出鎏金城主令。
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上面“如见城主”四个篆字格外刺目。
“仵作大人,”魏明声音平静,“城主之命不可违啊!”
宋尘暴凸的眼球倒映着窗纸上蔓延的水痕,喉结滚动间咽下一口带着朱砂味的唾沫。
他又瞥向魏明身后漆黑的巷道,最终侧身让出一条路:“……进来。”
魏明刚跨过门槛,宋尘就“砰”地关上门。
他从腰间取出一包朱砂,颤抖着手指将红色粉末细细撒在门缝和窗棂的每一处缝隙。
朱砂落在地上,竟自动排成诡异的符文。
“别看。”宋尘挡住魏明的视线,“这是保命的东西。”
屋内烛火摇曳,映出墙角一个蜷缩的身影……
宋尘的妻子抱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两人手腕上都缠着浸过黑狗血的红绳。
少女抬头时,魏明心头一震……她左眼瞳孔竟是诡异的竖瞳,像猫一样。
“坐。”宋尘踢开地上的符纸,指了指茶案,“说完赶紧走。”
茶案上摆着半碗发黑的水,水底沉着几片腐烂的红纸。
魏明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八卦镜已经裂成两半,镜面蒙着一层水雾。
“和我说说薛婆婆的事情!”魏明刚开口,宋尘就猛地抬头。
“那天的事情,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他声音嘶哑,“你还想知道什么,你直接找薛婆婆啊!”
“大人,我只是个奴仆!薛婆婆她……”魏明的身份如今是个鸡肋!
宋尘苦笑了一下,他指了指魏明手中的城主令,“你不是有城主令吗?”
魏明内心苦笑了一下,薛婆婆可是萨满,她可不受城主令的管制,但他不能挑明!
“仵作大人,‘海嫁衣’不除,梅关镇会有安宁吗?”既然宋尘不配合,魏明只能打同情牌。
铜钱落地发出诡异的嗡鸣,宋尘的瞳孔骤然扩散……这枚“镇海钱”边缘的齿痕,与三十年前薛婆婆给他的一模一样。
他枯瘦的手突然钳住魏明手腕:“你见过……会自己写婚书的棺材吗?”
话音未落,铜钱突然立起旋转,投射出的光影里浮现出鲛人文字……
宋尘的妻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淡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竟腐蚀出几个小坑。
“阿爹!”少女扑过去抱住母亲,腕间的红绳突然绷断。
宋尘猛地站起,却又颓然坐下。
他盯着魏明腰间若隐若现的判官笔轮廓,突然笑了:“三十年前……薛婆子确实镇过那东西。”
咸腥的海风卷着纸钱灰扑在宋尘脸上。
十六岁的他攥着桃木钉,看薛婆婆踩着七星步绕那具红棺行走。
棺木是从海底沉船里拖上来的,通体血红,像是刷了层人血。
“尘娃子,撒钉!”薛婆婆的萨满鼓突然爆出裂响。
宋尘扬手将七根浸过黑狗血的桃木钉甩向棺木。
钉子却在触及棺盖的瞬间凝在半空,像被无形的手捏住。
“哗啦……”棺盖突然滑开半尺。
月光下,一只戴着金镯的素手缓缓探出,指尖滴落的水珠在礁石上蚀出小洞。
“不是封不住……”薛婆婆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龙形刺青,“是缺个‘新郎官’!”
她猛地将鼓槌插进自己心口,鲜血喷溅在萨满鼓上。
鼓面的人皮突然蠕动起来,浮现出张痛苦的男人面孔。
“那是...老萨满?!”宋尘这才发现,薛婆婆一直背着的根本不是鼓……而是她师父风干的人皮!
“师父,该您入洞房了。”薛婆婆狞笑着将人皮鼓按向红棺。
棺中突然传出凄厉的尖啸。
那只素手疯狂抓挠棺壁,金镯与木板刮擦出刺耳声响。
七根桃木钉突然调转方向,齐刷刷刺入人皮鼓的七窍。
“咚!”人皮鼓发出最后一声闷响。
红棺剧烈震颤,最终归于平静。
海浪扑上礁石,冲走了棺边一截断裂的红绸。
薛婆婆瘫坐在血泊里,看着掌心正在消退的嫁衣纹路:“尘娃子记住,今日是'它'自愿被封印……”
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枚嵌着珍珠的金戒:“毕竟……”
“用龙宫聘礼做诱饵的新娘,怎会真逃婚呢?”
潮水退去,露出棺底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根本不是镇邪符,而是用鲛人血写的婚书。